不消片刻,惨绝人寰的叫声响彻整个牢狱,就连外面的人都听得被背脊发麻,止不住打颤。
云若璃翘着脚,一动不动坐在石椅上,左手轻轻抚摸着脸上的银丝面具,感受上触手可及的冰凉。
里面断断续续的传来哀嚎和咒骂。
然后,她听见有人哭喊。
“别再剥了,别再剥了啊……住手!住手……我说,我说!是云家,云家的人雇我们去杀云家大小姐,说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取她的性命!”
抚摸着银丝面具的手停了。
她笑着看向一旁愣住的睿王,“殿下你看,这不就问出来了,人家厉不厉害?”
云若璃说完这句话,就迅速的从石椅上下来。
睿王立即提剑冲上,柔软的细剑滑过椅背,正好就是她刚才脖子所在的位置。
说实话,她是真的不意外。
她早就习惯了他这种过不过河都要拆桥的卑劣个性,早在里面的人供出事实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防备。
所以他出手的时候,她刚好躲开。
“妖女,里面的人已经招了,现在该轮到你了,说,你是谁派来的?”睿王一手执剑,冷冷看着她。
她轻轻一笑,“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好了,其实,我是天上派来的。”
“……天上?”
“是呀,人家仙女下凡也很累的,所以殿下不要挣扎了,就从了人家呗?”青葱般的指尖在唇畔点了点,如丝如媚。
睿王脸色骤沉,“妖言惑众!”
这次他不再跟她废话,软剑裹风般向她袭去,卷起阵阵剑光,杀气腾腾。
云若璃侧身避开他的攻击,但那软剑却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样,转瞬又朝她腰间卷去。
可想而知,如果他得逞,那她就是被拦腰削断的下场。
云若璃眼眸微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空地上忽然出现道黑影,迅速横在两人中间,云若璃还没看清对方的面目,就感觉腰间一紧。
有力的臂膀紧紧圈住她的腰,将她拉出战圈,然后撤出地牢,最后消失在大理寺上空沉沉的夜色中。
他从出现到消失仅仅只用了眨眼的时间,睿王和陈三甚至没看清楚那个黑影是胖是瘦,是男是女,对方就这样带着人消失了。
“殿下,要派人去追吗?”陈三低声问。
其实他们都知道,以刚才那人的身手,等他们集结好手下出去追的时候,他们早就跑没影了。
而如果让人知道大理寺的地牢被人来去自如,他们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该死!”
睿王气得摔了手中的软剑。
……
深夜的京城街道空无一人,静谧悠然,大街深巷与白日的热闹繁华全然不同,现在的邺京城,呈现着平时难得一见的幽静之美。
跟睿王他们想的不同的是,刚才消失的两个人并未疲于奔命,而正闲适悠然的漫步在京城静谧的街道上。
云若璃背着手,脚步轻快的走在前面。
元子忱与她一步之遥。
他睨着她的侧脸,半面银丝面具丝毫遮不住她身上的风华,往日细软的长发此时高高束起,英气中透着种潇洒。
她看起来并未生气。
明明他又擅自将她置于危险之中,这次她却没有像上次在睿王府那样跟他大发雷霆。
可她越是这样,他心中就越发不是滋味。
“刚刚……”
“对了,忘记告诉你,刚才我叫景澈给那些人用刑,已经问出他们是谁派来的了,你猜他们幕后主使是谁?”云若璃忽然笑着转身。
蒙蒙夜色下,看不清她的容貌,只有银丝面具熠熠生辉。
她深黑色的衣摆在脚边涤荡出一个弧度,轻轻浅浅,像极了她此时脸上的笑容。
元子忱沉默。
云若璃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回答,抬头看他,却发现他此时也正静静的看着自己,那双素来深沉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与往常不同的情绪。
“哦,我想起来了,你本来就是知道的。”云若璃叹气。
忽然想起白天在马车里,他清清楚楚的承认他知道,只是不肯告诉她,所以才让她去大理寺走一趟。
元子忱这人坑是坑,但很少撒谎。
因为没有必要。
像她这种无足轻重又不堪大用的人,连死活都不会有人在意,有什么必要跟她说谎,反正都是将死之人。
她今天其实收获也不大,只是从黑衣人口中知道背后指使他们的是云府的人,但究竟是哪一个,并不清楚。
不过也足够了。
“之后你准备怎么办。”元子忱盯着她看。
“还能怎么办,多防着点呗。”她精致的脸上带着笑,很灿烂,一如他往日见到那样。
可明晃晃的月亮映在她眼睛里,却没有光。
不知怎么,他忽然很生气,弯腰把她抱起来。
云若璃下了一跳,“大人?”
“闭嘴,不然把你丢下去。”
“……???”
云若璃不知道他又抽什么风,只是敏锐的感觉到他情绪不妙,于是干脆住了嘴。
乘奔御风,踏月留香。
元子忱的轻功当是她见过的最好的一个。
当然,来到这里这么久,她也没见过几个用轻功的。
她缩在元子忱怀里,为了防止他那根筋不对把自己从半空中抛下去,她双手圈着他的脖子,随时准备跟他两败俱伤。
但预料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元子忱把她带到了一个很高的阁楼屋顶。
黑靴踩在精致华美的琉璃瓦上,没发出丝毫声音。
云若璃小心翼翼的踩上去,双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大人,咱们这是在哪儿啊?莫非还有什么新的任务?”
她并不是恐高,就是有点紧张。
她还没站在过这么高又没有防护措施的观景台上看过风景,总感觉身家性命没有得到保障,不安心。
“有我在,不会让你摔下去。”
元子忱见她不放手,干脆环住了她的腰。
他臂膀有力,肌肉贲张,给人安心的感觉。
云若璃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而他抱着她的动作让两人贴的更近,隔着初夏微薄的衣料,隐约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温度。
这种地方,这种氛围,两人又是这种暧昧的姿势。
这好像不太合适。
“呃,大人,那个……”
“看那边。”元子忱好像提前洞悉了她想说什么,抬了抬下颚,指向某个方向。
云若璃只有战战兢兢的去看。
一转头,隐约可见远处九重宫阙,巍峨堂皇,琉璃瓦,朱漆柱,金龙盘踞,彩凤旋舞,那金灿灿的飞阁流丹,不是皇城是什么。
不得不说,大齐身为四国中历史最悠久,国力最强盛的国家,这雕梁画栋的皇宫,当真是金碧辉煌,富贵不可言。
“那是,皇宫?”
“不,那是一座囚笼,一座困在里面的人想着怎么出来,而外面的人却想着怎么进去的囚笼。”
元子忱说,皇宫是座囚笼,外面的人羡慕里面的人,却不知道那些被关在里面的人也羡慕外面人的自由。
云若璃忽然就想起她当初在秘阁见到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