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的飘落到风月镇,落地即溶……
有些歪斜的树干,却轻轻接住了一些雪花,任它们在枝头上越积越多,似是在包容着那些即溶的雪。
只一夜,这落雪就给风月镇换上了银白色的新装。
这雪,掩盖了原先满是废墟的小镇,掩盖了洪水过后的惨像,却也拖慢了修缮的速度……
清早送货的商人,看着货物上堆积的厚厚的雪,忍不住摇头叹气:“这江水刚退,又来了场大雪,这风月镇的日子真是越来越不好过了,送完这趟货,就走吧。”
他快速的将拉货的驴车装好,拍了拍货箱上的积雪,赶着车,踏着结了薄冰的街道向风家大宅走去……
一大清早,风谦茗拿着手炉,敲了敲风墨衍房间的门,问道:“哥哥,醒了吗?醒了就和我一同去用早膳吧。”
躺在床上的风墨衍,听到声音后,挣扎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不想说一句话——他已经失眠了三天了。
他撇了眼放在八角桌上的那封信,然后随口向门外的风谦茗缓缓的道:“你先去吃吧,我随后就到。”
站在门外的风谦茗听到哥哥的回话后,点了点头道:“行,那我先去,你也要快点到。”
随后他抬脚转身,就要离开,但他又扭头道:“外面下雪了,哥哥记得要多穿一些。”
风墨衍又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那封信,手又禁不住颤抖了起来,他不敢相信,信上写的这些是他干的,可是风家在各大镇子驻守的侍卫是不会看错的,也就是说,信上所说的,绝对是真的。
风墨衍揉了揉太阳穴,将信放下,之后,随手从架子上拿了件裘皮披在身上,推门走了出去。
推门的一刹那,咻咻地寒风立刻吹遍了这间房,一直在门旁边站着的风谦茗见房间门开了,见到风墨衍就迎了上去,看见他依旧顶着的黑眼圈,追问道:“哥,最近你怎么了,昨夜是不是又没睡好,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能给我说说看吗?”
风墨衍勉强的扯出了一个微笑,看着他道:“没什么,就是最近事务太繁忙了,累的。”
风谦茗瞥了一眼屋内八角桌上放着的信封和信纸,立刻追问道:“那信上写了什么?自从那天你拿到那封信后,你这眼睛可是越来越肿了,给我看看。”他说完就要闯进风墨衍的房间。
风墨衍立刻伸手拦住了他,慌忙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使是有事,我会去解决,这么冷的天,也别在外面老站着了,快去用早膳吧。”
风墨衍本认为这样就可以拦住风谦茗,可风谦茗仿佛似是铁了心一般,一定要知道那封信的内容,他打掉了风墨衍拦住他的手,推开了站在房间门口的风墨衍,径直走到桌子前,拿起了那封信……
已经失眠了三天的风墨衍,被风谦茗的大力推了个趔趄。
头脑发晕的他迅速摇了摇头,慌忙走到了风谦茗跟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信。
已经阅完信的风谦茗抬头看了看一脸憔悴的风墨衍,安慰他道:“或许,那些侍卫看错了也说不定,在一切还没有定论之前,哥哥不必过分担心。”
风墨衍听到后,摇了摇头,道:“那些侍卫,是不会看错的,在花家之战的时候,那些分布在各大镇子的侍卫就是提供了有利的情报,才能够攻破花家,现在这事,恐怕也是真的了。”
风谦茗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你觉得,他会干出来这样的事吗?如果他是这样的人,那他当年也不会去救你了。”
风墨衍道:“我信他不会干出屠村这样残忍的事,但其他人可未必会相信,尤其是父亲和叔父那边。”
风墨衍见风谦茗已经看到了侍卫给的密信,也不想再掩盖下去了,他随即走向床边,从枕头底下拿又出来一封,递给了他,道:“这是这场灾祸后,父亲写给我的信,你看看吧。”
风谦茗接过信,看见信上写到:“天灾过后,天下格局大变,百废待兴之际,竟出此狂徒,烧杀抢掠,屠村焚宅,无恶不作,丝毫不念及风家协助之恩,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虽救你于困境之中,却心肠险恶,是个小人,现为父现已下塌昌平镇,几日后便归,届时便会和你叔父商量该如何善后,但江凌玥此人,必!杀!之!不然不足以平民情,安民心……”
风谦茗看完了信,又看了看风墨衍,他突然明白了,难怪这几天哥哥总是一脸疲乏的样子,一边是至交的改变,而另一边是父亲那决绝的语气,这还真是左右为难,这江凌玥也许真的是杀了人了,否则父亲怎会震怒至此,可此时,风谦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风谦茗安慰风墨衍道:“他和我们相处的时日也算长久,既然哥哥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那么哥哥就应该相信你所相信的,而不是听信父亲和其他人所说的话,这父亲还没有回来,等父亲回来了,哥哥大可再了解情况,哥哥现在干着急,也是没有办法的。”
风墨衍看着他,道:“是,我也知道,我现在着急是没有办法,我也很想追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即使我相信他,又有什么用呢?父亲已经开始要杀他了,我不敢去想他被杀的样子,真的不敢去想……”
风墨衍说到最后,低下了头,眼睛也已经开始飘忽不定了,身体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害怕仿佛像是个巨大的黑影,仿佛要把他完全的吞噬掉了……
风谦茗看到他哥哥这个样子,心里也十分的难受,处理事物上雷厉风行的他,在风月镇上安抚民众的他,还是在张家葬礼上代表出席的他,亦或是在几年前的武林大会上一打三的他,他从来都没有露出过如此害怕的表情。
风谦茗一直都知道,江凌玥是哥哥放在心尖上的人,一直都是哥哥的软肋,也许就只是差父亲的一声令下,哥哥就会永远的失去了江凌玥,哥哥会被这件事彻底压垮。
但同时,风谦茗也很不满江凌玥:又是他,即使是走了也不让人安宁,还是让哥哥担心至此……
风墨衍努力收回他那害怕而又紧张的情绪,缓缓抬起了头,准备走出房门……
风谦茗在他抬起头的那一刹那,迅速出手,将藏在袖子里的瞌睡粉朝他撒去。
风墨衍毫无防备的猛猛吸了几口,被呛着的他看着风谦茗,问道:“你撒的这是……”话还没说完,风墨衍就躺倒在了地上……
风谦茗将风墨衍的外套解下,将它重新挂到了架子上,随后又拉起风墨衍,扶他到了床上,轻轻为他盖好被子,还上手还整理了一下盖在他脸上的碎发。
风谦茗轻轻的说道:“太累了,就该多休息,你又不是玉石打的,硬撑着怎么能行,你就安心的睡一天吧,叔父那边我会说的。”
随后,风谦茗推开门走了出去,将门轻轻的合上了。
他在门口驻足了很久才离开。
哥哥,你想追问他为什么会这样做,也害怕会失去他,可我却担心你的难过,也心疼你的害怕,可既然江凌玥是你认定的人,那么,我也会去拼命守护他……
雪花又静悄悄的从灰白色的天空飘落,停在枝头上的一只乌鸦突然叫嚣起来,迅速振翅,打落了枝头上的雪花,倏的飞向了远方……
风泽院内,风轩房间案头上放着风如画写给他的信,他迅速拿起了另一张纸写下了昌平镇三个字,然后他走出房间,亲自将信放到了屋外的一处暗格内,之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还不到一刻钟,身穿黑衣的女子,迅速将暗格里面的信取了出来,之后凭借着轻功离开了这间院子……
在暗处躲着的风铭泽又看完了这一幕,他没有上去阻拦,反而是拿扇子打着手不慌不忙的离开了……
虽然平时他父亲管的严,但烟柳之地他也还是去过的,燕环肥瘦的女子也沾染过几个,凭他的观察能力,只用的着仔细观察几回,就知道哪个人和这黑衣女子身形相近了……
“自作孽,不可活哪……”风铭泽轻轻的说完了这一句,就赶去风家布行,去收今天要到的新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