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口径非常一致，都说是“玉在替人挡灾”

知道这事后的孟潆，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是菩萨听她说的污糟事太多了才碎的。

不得不说，她猜对了。

在高门贵妇圈里有一条很普遍的规律：年龄越大，手段越厉害的妇人，她们的家里基本上都有个小佛堂。

表面上是喜爱佛法，内里嘛，当然是用来平复干坏事后的心情，兼带忏悔、念往生咒等功能。

这就是所谓佛口蛇心?还偏要扯上人家佛法来遮羞，啧啧…孟潆如是想道。

…

又是一个良辰吉日里，孟晋三媒六聘热热闹闹的娶回成国公家姑娘，祝氏无双。

祝氏三朝回门后的晚膳得女眷们在一起用。但孟夫人依旧沉迷礼佛，仙游郡主也宅在郡主府里，所以，参与这项活动的只有五人。

乌木大桌边，徐氏坐在上首，孟潆三姐妹也依序坐着，桌上有五热盘五冷盘两汤品。

祝氏面容姣好，淡扫蛾眉，眼里有种灵活劲儿。在她嫁进来以前，孟潆见过她两次，是以不算太陌生。

此刻的祝氏立在她婆母徐氏的身后。露出一点玉腕，笑着弯腰替徐氏夹菜布汤。她把李嬷嬷的活揽下了。

这就是新妇必须要经历的“立规矩”

孟潆默默埋头扒饭，胸口闷闷的，嘴里的菜肴也没了滋味。

一想到自己以后也要经历这些，心情顿时不好了。

算起来，徐氏已经是很好的婆母了。她不像大多数做婆母的，会找儿媳妇孙媳妇的茬来折腾人，或者是挑拨小夫妻间的感情。她对祝氏从来有话就说，是真心教导她，还放话让祝氏先适应两三个月，然后让她协理管家。

唉，像徐氏这样的婆婆天下又有几何呢。孟潆深深的为自己以后的婆媳关系忧烦着。

祝氏又夹了一筷子酒酿清蒸鸭肉到徐氏的瓷碟里，温声道，“母亲，您尝尝。”

她方才见婆母大人多看了一眼这道菜。

徐氏嗯了一声吃下，她捏起帕子擦擦嘴角，“好了，不用你服侍了。快坐下用些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祝氏通过这几日的相处，知道婆母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所以她也没推辞，坐下了。

“是，母亲。”

这边的孟潆消灭了一碗碧粳饭，三个鸽子蛋，四个面果儿，半盏银莲汤，林林总总的菜。已经是饱得不能再饱。她努力压下打嗝的冲动，大为满足。

好久没吃这么痛快了。在秋园里用膳，荷叶总担心她吃太多发胖，所以经常劝诫她少吃，对孟潆的身材管理比本人还重视。孟潆就因此没按正常食量来吃东西，每次只吃七分饱。

其实，发胖是不可能会发生滴。她早就观察到了，后院里女眷用的就餐器具和吃食都非常小巧玲珑。

比如说，饭碗只有女孩子掌心那么大，包子面果儿也就小孩子拳头大小，肉片切的薄薄的两寸大小…就这样，想胖都难哪。

得亏古代讲究不能在吃饭时盯着别人，否则孟潆的“能吃”要被孟泠一顿嘲笑了。

其她人还在小鸟啄食般，慢条斯理，优美的用膳。孟潆却吃好了。

正所谓，饱暖思…啊呸，饱暖思瞌睡。她突然控制不住的困了，懒洋洋的想睡觉，于是，孟潆真的垂下头坐着睡着了。

因为没有人抬头看，加上孟潆是低垂着脑袋，眼睫毛又长做了遮挡。所以都没发现孟潆睡着了。

只有一直注意着她的徐氏是例外。

徐氏看她坐着用膳都能睡着，心里是又气又好笑。

“行了，今天就到这，你们都回去歇息吧。三丫头留下，我有话问。”徐氏放下楠木筷子沉声说道，面上一如既往地严肃。

孟潆听到自己的称呼“三丫头”浅睡一下子被惊醒，头脑立马恢复清醒了，虽然还是想伸个懒腰什么的。

“是。”

等人都鱼贯的离开，徐氏又挥退了屋里侍候的丫鬟婆子们，只留了个眼观鼻鼻观心的李嬷嬷在身后。徐氏这才好笑的点了点孟潆的额头。

“你坐着用膳都能睡着?你呀…”

“嘿嘿…母亲，可能是天气太暖了，犯春困。”孟潆偷睡被当场抓包了，有点儿不好意思。

徐氏摇摇头握住她的手，两人来到里间。

“有件事情，我思来想去还是告诉你为好。你心里要有个准备。”徐氏的神情很无奈。

“你祖父和父亲，可能要把你许配给元首辅的二儿为…妾。这是牵扯到朝堂上的事…”徐氏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内心焦灼的让她额头上冒了一层汗。说完又疼惜的看着孟潆，她护不了她，所能做的只是尽力补偿愧疚。

不提徐氏的公正性情，一碗水端平之作风，她很难当机立断的让孟泠或孟清来代替“为妾”。即使孟潆曾救过她一命，即使她心里更为喜爱孟潆。

再说，碍着长幼有序的规矩，论排行，人选是该孟潆。最关键的是，徐氏自知拗不过公公孟维冈，他才是孟家真正当家做主的人。这种带着谋划的贱嫁，徐氏想插手都不行呀。

要换人选，除非像被她送去偏远庄子里监禁在一个房间不得自由的刘居士那样，设计一出龌龊的戏码。但，这种事，做不如不做。

而乍一听闻此事的孟潆，脑袋里一片空白，嗡嗡的再也听不进去其余的话。

她后背忽然冒了许多虚汗，很热很热…屋子里安静的只剩下徐氏浅浅的呼吸声和孟潆急促的心跳声。

极致的无措、愤怒后是空前的冷静。

她不是个爱迁怒的人。孟潆知道，徐氏她也没办法，真正掌控她们孟府女眷的是孟维冈…因他而荣华富贵，那，这就是孟潆要付出的代价?

这个时代，女子想活得肆意很难，哪怕贵为公主也身不由己。即使在现代，也有少数的女性仍在遭受这种身不由己。

孟潆现在很麻木，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她忘记了是怎么回答徐氏的，又是如何告退回到秋园的。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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