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年前,秋裳即便是为了的救楚相候,才香消玉损,魂归荒芜,即便是为了挽救他,终归是为了一个誓死均要遵守的承诺罢了。
眼下的一片狼藉,惨重的代价,亦是如此。
想到这些,楚相侯干涸了一声,脸上表情瞬间疑重,目光扫视,朱见与张铁躺在地上的,还有管家兰梅,三人是他的好兄弟,十多年来,一起同舟共济,出生入死,此刻,三人的兵器交叉安静地跌在身侧,血质和着尘土沾满了衣襟,鼻息之间,三人只能微微感知到那股气若游丝,显然生命垂危。
想来,楚相自从接管木莲城以来,盘踞木莲山,占山为王这么多年,这次,是木莲城损失最惨重的一次。
也许是他们手上沾满了太多人的血,也许是做了太多不义之事。
人在江湖,无论出于何种理由,何种借口,欠下的恶果,终归是还的!
楚相候的心中虽知道会有这天,但还是不由一阵切肉感的伤痛。
想来今日是要还了。
身侧一旁的楚城,白皙明亮的前额处,隐隐约约冒出一股深寒的气体,幼稚的面色,苍白如纸,一片细珠洒满前额,身体似乎在有一丝微微颤抖。
楚相侯伸手将他护在怀中,手掌中触摸到楚城的身体,他的身上一阵刺骨的冰寒,仿佛是刚被放置在冰窖中,冷冻了许久一般。
这阴寒之气,他只是一个刚满十岁的孩童,想来是受了阴山妖皇周身散发的杀气。
阴冷的杀气,凝结成寒冰状。
楚相侯望了一眼另外的几个人,淡黄的烛火下,也铺着淡淡地寒霜,慢慢地,渗透到人的骨髓中一般。
这个时节的天色,正值三月末,万籁复苏,暖气上流的季节,山中草木丛生,翠鸟迎歌,夜晚,山间的风,徐徐吹来,应是些许微凉而已,此刻,竟能令人冰寒刺骨,令人毛骨悚然,簌簌发抖,眉宇之间,挂着点点寒露。
感知!
修炼过的人更加敏感,能微微洞悉万物变迁,能感知阴山妖皇周身散发的阴冷杀气。
当楚相侯的目光扫过路恒生时,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奇怪,只是飘然过境,一闪即逝,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惊讶的想法,心中暗道:“奇怪,莫非他身上是……?”
此时也容不得他细看思想。
面前的阴山妖皇傲然而立,面色冰冷,但楚相侯依稀感知他得意洋洋。
这个表情,只是针对楚相侯。
楚相侯幽幽地强颜笑道,
“秋沉与秋裳自幼两小无猜,姐妹情深,妖皇煞费苦心,利用秋沉看了一场好戏,想来心中一定舒坦的很。”
阴山妖皇微微点头,道:“戏码虽好,但终究过时,更非本座之愿,本座虽然喜欢看戏,特别是悲欢离合,彷徨无奈之戏,但道友定能让本座心中更加欢喜一些,说吧,本座要的东西,今日应该交出来了吧。”
楚相侯干涸一声,道:“戏码虽精,棋子也好,但是结果又要让妖皇失望了,答案与十年前的一样,即便是杀了我,也是没有用的,鲁墨尘当年留下的秘密,即便不是秋裳用生命换来的,这个承诺,我自然也要坚守下去,更何况是为了秋裳。”
阴山妖皇听到楚相侯如此作答,表情并无不悦,反而相视一笑,道:“十余年不见,也只有这句话,另本座觉得,当年的楚相候秉性尚在,雄风依存,若真就答应了本座,变得贪生怕死,反而让本座瞧不起你了。”
楚相侯道:“即是如此,又何必在咄咄逼人呢,妖皇广大法力,高深莫测,便是微微躲躲手脚,就可以撼天动地,区区凡间的一个未知数,何苦相逼,对您而言,这个算不得什么。”
阴山妖皇笑道:“即使算不得什么,但是本座想要的东西,非你能理解,无妨,你现在不说,并不代表以后不说,本座想来,并不是那般着急,还是有些耐心等你答应,木莲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很是新奇,本座既然来了,自然不能空手而归。”
楚相侯暗暗叫苦。
阴山妖皇看一眼堂内,又笑道:“你既然今日大婚,想来心情极佳,不想被本座扰乱了春梦一场,也罢,今番再次相见,道者认为便是缘分,今日本座做一次山中月老,林下槐树,便送你一场婚礼,权当十余年未见,再见时的薄礼,如何?也了却你心中的一桩红尘,顺便讨杯喜酒喝。”
楚相候自然知道阴山妖皇言语挖苦,讽刺地气味十足,但目下情况浅显,也只能陪笑,拱手道:“不敢劳驾妖皇,凡人无罪,受人强威,既有妖皇提点,相侯自知罪不可赦,荒唐至极,待会便送他们安然下山。”
阴山妖皇幽幽望了他,缓缓呵呵笑了一声,道:“不麻烦,虽然有些强求,但有道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即能相逢,便是有缘,即是有缘,当佳偶天成,如今佳人在侧,岂不美哉,道友也不要推迟冷却,人间帝王讲究的后宫佳丽三千,凡夫三妻四妾又有何妨,皆属于正常。”
阴山妖皇这话一出,楚相候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极不好受,又听他道:“更何况,秋裳已经去世许久,归了红尘,这小娃子的娘亲亦已病殁,长眠山间,道友续弦佳偶,娶了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并未辱没了前二者之间的感情。”
这小娃子说的便是楚城,阴山妖皇道法通天,算术登峰,自从秋沉寻迹找到,破除了玉楼峰的结界,现身在木莲城时,已知晓了前因后果,诸事皆掌握在手中。
但,他却不知,凡事都会有玄机的那一刻,特别是楚相侯这种修真之士,尚还有些本领,自有独家秘法,量他阴山妖皇通天彻地,无所不能,便是机关算尽,终究有鞭长莫及之处。
便是楚城,这个千金小孩所生的贵子。
阴山妖皇是小看了楚相侯的本事了。
这话他以后便知,事情的始末,终归让人骇然。
且说,阴山妖皇也不待楚相侯应答,是否愿意接受他的这番心意,他一抬手,缓缓挥动青衫长袖,一道绿光从右手宽广的袖口处散了出来。
绿光有浅而阔,慢慢地流窜堂内四周,很快,便铺天盖地的散落开来。
夜色墨黑,绿光如花瓣一般,绽开朵朵生莲,在黑色中闪闪耀眼,除了光色微凉,形态美幻,所到之处,满地狼藉瞬间恢复原状,像是曾未打斗过一般。
绿光落毕,堂内瞬间花香扑鼻,芬芳馥郁,令人顿时感觉暖春悸动的气息迎面而来。
这花香,好似怪异,像是被什么牵引一般,直钻人的神经细胞之中,直通血脉经络。
阴山妖皇呵呵一笑,微微点点头,似在满意自己那一袖之功,接着左手轻轻一指,一道幽幽的绿光射在离心镜上。
跌落在地上沉静地离心镜,受到绿光力量的呼应,周身缓缓一震,“嗡”的一声,腾空起来,随之发出淡黄色的柔光,古朴的太极阴阳鱼又呈现了出来,生出道道华光,地狱之门的缝隙重新开启,一道旋涡将游走在场上,迷离找不到方面的几个鬼魂,撕扯进了地府,入了轮回。
阴山妖皇清理场面,右手随处一点。
连众人所伤的伤,似乎都好了。
楚相候心中愕然,愣愣地发呆。
这是要干什么,不知阴山妖皇意欲何为。
阴山妖皇见他踌躇满迷茫,满腹疑问,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不由的哈哈大笑数声,道:“总不能大煞风景吧。”
他双手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绿色光圈,光圈闪耀,光环阵阵。
顿时,躺在地上的一众人,竟然在瞬间化成数到沙影,凭空消失了,只留下许娇娘头顶着红盖头,那一身红装的倩影,体态妖娆的站在楚相候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