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几人正准备去饭厅吃晚饭,小九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见了汪小溪好像看见了救命稻草,“汪、汪大、大哥,快去救,救救小五吧!”
四人赶紧就往饭厅的方向跑,小九忙拉住汪小溪,“是、是少庄主的院子!”
余鱼心道,小五这就去主动供罪了?看来青云的行动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
路上,小九把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余鱼见他满面焦急,忍不住问他,“你说小五自己都承认了是他下的毒,我们要怎么救啊?”
小九扁嘴,“不可能!小五的为人我知道,他不会那样做的……定然还有内情!汪大哥不是第一神捕的徒弟么,一定有办法查出真相!”
林小木一听,立马给了汪小溪一个眼神——吹吧师弟,还神捕之徒,看到时候救不了小五你怎么下台。
汪小溪胸有成竹一笑,搂过小九肩膀大大咧咧地拍了几下,“找你汪大哥就对了!”
虽然早就预感到此事一出必将再次震惊武林,几人到了陆离院子的时候,还是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吓着了——比上次白敢先出事还壮观呐!
这回不仅是江湖人,连山庄各院的下人都凑过来看热闹了——也不能说是看热闹,看他们脸上那激愤的神情,明显是来给陆盟主鸣不平的,看来陆盟主和下人相处得其实不错,余鱼心想,之前是错怪他了。
这回这人都堵到院门口了,是根本挤不进去,余鱼正犯愁,汪小溪拉拉她胳膊,指指房顶。
几人会意,翻身上墙——惹来不少白眼,后到的人见状却纷纷效仿,一时墙头房顶都是人,好不热闹。
余鱼找了个视角好的地方往下看,王五正跪在场中,旁边还有那个告黑状的阿山,以及失去神采鬓发凌乱的陆夫人,她就那么直直地站着,目光失焦,好像根本没听王五在说什么。
陆离表情严肃地问王五,“你说是你给盟主下的毒,与李大厨无关?”
王五以袖掩面,“没错,那日宴饮,张副厨身子不适,忙了一阵去后边休息了,师父见他什么也没吃,就顺手给他做了一碗笋汤,叫我给他端去,我趁机下好毒,把笋汤递给小菱姐姐,叫她端到了宴席上。”
陆离沉吟一瞬,对马管事道,“把小菱叫过来。”
很快,小菱就被带了过来,费了好大的劲才挤了进来,见了陆离就一下子跪在地上喊冤,“笋汤确实是小五给我的,当时我接过来一看是,想起夫人曾说盟主近来心燥,便吩咐厨房给他做点清热安神的汤,厨房知道盟主喜欢吃笋,所以那段时间就一直在做笋汤,好几次还是我送去的……所以这次我以为是盟主吃宴不忘调身,就将汤上到了盟主的近处,没想到……”
小菱说完,脸上的神情既后悔又害怕,整个人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眼圈也红了。
余鱼见这小菱就是那日替陆夫人和李师伯守门的那个颐指气使的大丫头,她既然是陆夫人得力的丫头,这时候出来定然对陆夫人不利。
果然,站在陆离身边的方圆原本还神色阴沉地看着王五,听了这话微微一笑。
就听里圈有人说道,“原来是陆夫人的丫头啊?都知道陆盟主一直在吃笋汤,王五他是个小学徒,应该没那个胆子害盟主,难道是她指使……”
“那说来说去不还是陆夫人下的毒?只不过是下在酒里还是下在汤里的区别罢了……”
两人声音不大不小的,众人却刚好能听到,顿时齐齐向站在场中的陆夫人看去。
陆夫人神情恍惚,听了这议论竟然还笑了笑,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没错,是我下的毒,杀了我给盟主陪葬吧。”
她声音嘶哑,听起来有一种濒死的绝望。
众人哗然!
陆离皱眉看她,“你胡言乱语什么!”
众人点头,就是,什么陪葬,说得那么难听,好像巴不得盟主死似的,看来毒果然就是她下的!至于怎么下的,下在哪里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方圆见她这副心死如灰的样子倒是愣了一下,一边的王五也没想到夫人这时候会跑出来认领罪名,那还了得?忙大叫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可人群里头炸了锅,一时间没人听他的辩解,余鱼正要起身帮他喊几句,忽然看见到人群中的白玉楼——他这种人,站在哪里都很容易发现的,只见他对身边的暗影低语了几句,暗影点头,走远一些,很快就听人群外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众人立时被震得鸦雀无声,余鱼趁机朗声道:“王五说不是陆夫人指使他做的!”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又被吸引了回来,有人疑惑道,“这位姑娘,江如烟她自己可是都承认了。”
“那是陆夫人被逼的放弃挣扎了,很多冤案就是这么来的。”
一时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祝凝香拧眉思索了片刻,又看了看说完这句话就继续神游的陆夫人,指望她说估计是白费,于是对王五道,“王五,你快快继续将经过说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了,方才王五的话还没说完,就出了小菱这一出,众人忙又看向王五,“就是,你倒是快说下去呀!”
方圆眯眼,阴狠地看了一眼余鱼,转瞬又恢复了淡然的神色,“没错,大家不要着急,真凶跑不了,我一定会协助离儿把这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王五,你继续说。”
此事他是派青云秘密去做的,王五又不认得他,大不了最后没办法把青云祭出去了事——反正早晚都是要除去他的,方圆飞快地在心里盘算着说辞。
他这话一出,众人对他好感又多了一层,龙啸山庄最近出这些糟心事,方圆可没少帮忙,听他管少庄主不叫少庄主,也不叫陆贤侄,反而跟陆盟主一样口称“离儿”,关系亲近可见一斑。
陆离一直木着一张脸,也看不出是担心父亲,还是不想接他的茬。
方圆正得意效果达到了,谁知,王五突然抬起头看向他,激动道,“我、我是要继续说!”
方圆见他满眼仇怨地盯着自己,心下一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王五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指使我下毒害陆盟主的人,就是你——天一门掌门方圆!”
什么?
众人可能是太惊讶了,有的以为是耳鸣了,有的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一时间竟然都安静得很。
直到方圆恼怒地站出一步,指着王五恶狠狠地反问道,“小儿信口雌黄,老夫今日与你才是第一次见面,如何指使?”
众人才“哗”地一下又乱了起来。
“方掌门?怎么可能!诬赖他都不如诬赖我可信度高!”
“……怎么不可能?仔细一想也有道理啊,白敢先现在逃窜了人人喊打前途尽毁,陆盟主要这时候也出事,谁能做盟主?轮得到你还是轮得到我?”
“可……方掌门明明看起来无欲无求,又和陆盟主结了亲家……”
“白敢先看起来不也道貌岸然的么!还不是被当场摁住了?”
余鱼听了这些人的争执,叹了口气,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永远大有人在,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事,总会有不同的观点,你若这样说,我偏偏和你有不一样的见解,哪怕是恶意的揣测也无所谓——这些墙头草也太好利用了。
王五此时话已出口,且听人群中确实也有人信了自己的话,干脆豁出去了,大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只不过威胁他的人从青云变成了方圆。
听他讲的有鼻子有眼的,有人点头,有人迟疑,心里的天平多少有些倾斜,尤其是那些被大门派“抢了生意”吃饭都费劲的小门派。
方圆待他说完,冷笑一声,“此番说辞漏洞百出,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老夫好歹是一派之主,即便真有这龌龊想法,又怎么会亲自去和你一个小学徒交涉,你怕不是栽赃陷害老夫!”
众人一听也有道理啊,纷纷点头。
王五被他问住,四下张望,急了,这接下来该怎么办,青云可没教他啊!
这时,有人道,“那有什么不可能的?大家越不会怀疑的人反而越有可能是凶手,你完全有可能这样做,因为大家都觉得你可能不会这样做!”
这话有点像绕口令,众人却都听明白了。
方圆恼怒地看着房上接二连三跳下来的余鱼、汪小溪和林小木,哪儿来的小娃娃废话连篇?几人后边还跟着个姑娘,方圆定睛一看——怜怜?!
汪小溪不经意地走到王五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状似安慰,“别怕,大家都在,坏人不敢怎么样!”
说着看了方圆一眼。
方圆见他意有所指,气结,“不知这位少侠师从何门何派?你师父有没有教过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汪小溪一笑,“你甭管我何门何派,反正比你那乌烟瘴气的天一门强多了就是了。而且,饭也不能乱吃,陆盟主不就是因此被歹人害了?”
方圆见他嘴皮子挺溜,正待说话,这时又有人提出疑问,只见张道长走出一步,“慢着,我有些糊涂了,方掌门之前不是说他和陆夫人事先商定通过酒给陆盟主下一部分毒么,陆夫人要想置盟主于死地,直接在酒里加致死量就行了,怎么又弄出个笋汤?”
方圆一开始还以为这牛鼻子老道站出来是为自己说话的,结果越听他的话脸越黑。
“对呀,”一个大老粗立即附和道,“我都听明白了,这不是脱裤子放屁,费二遍事么!”
“这么说真不是陆夫人干的?”可她方才为什么要承认啊?
余鱼心道,张道长总算反应过来一回——虽然还是挺慢。忙趁热打铁道,“会不会是陆夫人根本就是按照原计划做的,只下了少量的毒,而有人怕陆盟主清醒着不好控制,又在笋汤里二次下毒?”
众人一听,合理,的确有可能啊!
这时,南山派掌门也站了出来,“早上我就有疑惑,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来,那日我似乎也喝了笋汤,为何身体无事?”
祝凝香的脸皮子抽了抽,“我也喝了。”
余鱼强压住上扬的嘴角,这祝凝香最近可够倒霉的,啥都跑不了她。
同时心下也十分鄙夷,早上阿山告黑状的时候他们怎么不站出来提出疑问?她不信他们的反应会比张道长还慢,摆明了这几人就是认准了陆夫人是凶手,把阿山的行为看作是陆夫人指使的,要拿李大厨当替死鬼,所以不予理会。
如今又有了王五的证词,他们终于觉查出好像不对劲了,怕自己也跟着中毒倒霉,这才认真仔细地回忆询问起来。
余鱼撇了撇嘴,这些人呐!
汪小溪见怪不怪,冲她笑了笑,喊怜怜,“验毒的大夫找来了么?”
怜怜忙道,“我方才已经托马叔去请了。”
这时,马管事的大嗓门子及时雨似地在人群外围亮了起来,“来了来了,各位掌门师太大侠少侠麻烦让一让,咱和老大夫可不会飞檐走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