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草不草率余鱼不知道,她今晚是有点草率了,好不容易赶上今天住客栈能好好休息一下,沐浴完一时高兴忘形,开窗想透口气,却被冷风吹了个喷嚏出来,慌忙关了窗户。
民间的各种夸张传言绝对是天大的误会,习武之人也会畏风寒,尤其是刚练完一身汗再吹风的时候,甚至更容易一些,除了风寒,还会风湿呢!
余鱼披着衣服坐在桌前喝热茶,外头冒冒失失地闯来一个人。
怜怜惊慌失措泫然若泣,“余鱼,我的剑穗子掉了!”
乍听这话,她愣了一下,“掉了,再挂上么。是绳子磨破了?那就再编一条。”
怜怜急得金豆子都掉了出来,“是丢了!我爹给我的剑穗子丢了!”
余鱼这才听明白,她说的是方丞曾经送给她的那个剑穗,因为是她爹给她的唯一念想,她舍不得用怕用坏了,便摘下来放到小袋里收藏了,竟然丢了!
“你先别急,想想什么时候丢的?”
怜怜六神无主,仓惶地摇头,“我想不起来了……平时我怕弄污了摸旧了,并不是天天打开,只十天半月才拿出来看一回。”
至于到底是上一次看完丢的还是最近丢的,却是搞不清楚了。
若是最近丢的还好说,沿途回去找找,若是之前……她们行路匆匆,可离了边境有一段距离了。
怜怜扁着嘴,眼泪珠子断了线似的掉,她恼恨自己大意,连她爹留下的这么重要的遗物都能弄丢,真是做什么都不行!想着心里更难受了。
见她哭的都没力气了,余鱼忙把她扶着坐好,“你别哭,我这就出去给你找找,指不定今天白天被树枝刮了,落在树林里头了。”
怜怜一听有道理,起身抹把脸:“我和你一起去,再叫上林大哥!”
余鱼脑子清醒镇定,按住她:“不用,我先去看看,说不定到那就找到了,要是没有,明天白天咱们再一起去找。”
急归急,余鱼说的也对,黑灯瞎火的确实不太好找,再说好不容易在客栈休息一下,她其实也不好意思惊动其他人,林小木睡得鼾声震天,她见余鱼屋子亮着灯,才跑过来跟她求助的。
但她还是想跟着去,两个人找机率更大些,余鱼却道:“你脚程太慢耽误事,跟林大哥再好好练练吧!再说你要害怕了跌倒了的,我还得安慰你,把你扛回来,不够费劲的。”
怜怜知道她不是真嫌弃,而是故意这么说逗自己,一时既感动又内疚,自己这个朋友,好像从来都是在拖后腿,没帮过余鱼一回,她暗想,早晚要替好姐妹做些事的,要不然于心不安。
她想着有些分神,道谢的话没出口,余鱼已经系好衣服,提着灯笼出去了。
客栈在一个小镇上,而白天他们休憩的树林在镇郊,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余鱼怕怜怜等的心焦,匆忙就出门去了,脑袋一凉才想起头发没干透,这时候冷风一吹又打了两个喷嚏。
片刻后,她到了树林,晚上这片林子看起来和白天完全不同,感觉阴森森的,林中还有盈盈的火光。
余鱼纳罕,这么晚了,还有谁在树林里?猎人?
她提着灯笼向火光走过去,一边低头寻找,突然黑暗中迎面一剑刺来,在灯笼的映衬下寒光闪闪,不过看似凶猛,实则绵软无力,被她轻松躲过。
举起灯笼,映出一张雪白的面庞。
余鱼惊道,“聊斋里吸人血的鬼?”
白玉楼难得表情管理失败,“那是骗书生的鬼,是女鬼。”
余鱼笑道,“那是蒲先生没见过你,若见过,吸食女人的男鬼原型也有了……”
白玉楼:“……”
默了一瞬,他打量她,“你披头散发的还打个灯笼,我看倒更像鬼。”
余鱼道:“你莫不是在夸我长相美艳?”
白玉楼:“……女鬼也并不都是美艳型的。”
余鱼甩了下头发,“这个我知道,还有清丽脱俗型的。”
白玉楼:“……”
他实在不明白这人是怎么从一开始一本正经跟他谈江湖大义变成现在这个没正形的样子的,果然是和汪小溪在一起时间长了么!
余鱼看出他的嫌弃,转移了这个话题,“白玉楼,我终于明白了,你没有骗我。”
白玉楼疑惑地看她一眼,不知她所言何事。
“你果然是没钱。”
余鱼指了指远处蜷缩靠着树睡觉的众人,“穷到只能风餐露宿。”
白玉楼无语,江湖人都习惯露宿了,尤其是张道长,每晚还要吸收日月精华,说这块有灵气正好,他们不住店,他有什么办法,正要解释两句,余鱼忽然凑近一步,动了动鼻子,“可是你怎么还是这么香,你不洗澡都不会臭的?”
白玉楼见她满脸好奇,话在嘴边转了转,正想回答——啊嚏!
余鱼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所幸关键时刻头瞥向一边,要不然白玉楼这个洁癖一定会崩溃。
她看了一眼白玉楼,“你不借我条帕子擦擦鼻涕么?”
白玉楼皱眉,“你一个姑娘家,自己连条帕子都没有?”
余鱼不好意思道,“出门匆忙忘记带了。”
白玉楼估计嫌弃她这个姑娘家过得太粗糙,丝毫没有要给她帕子的意思,反而问道,“你鬼鬼祟祟的大半夜来这做什么?”
“找东西,怜怜的剑穗丢了,那是她爹留给她的遗物,你帮我一起找找?”
“那你白来了。之前梁文道和张道长比赛谁捡的圆石头多,把这一片都扫荡遍了。
“……”
这俩人还真有闲心苦中作乐。
“……哦。”余鱼有些失望,怜怜要难受了。
她抬起脚来,却不太想走,看白玉楼一眼,“你怎么还不睡觉啊?”
“睡不着。”
“是不是地上太凉了?你应当很怕冷吧?”
白玉楼盯她一眼,余鱼转开头,“其实,你可以管我借钱的,利息不高。”
这丫头还真当他缺钱?
余鱼诱惑道,“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接下来的打算,就当听书了,算我买的。”
听书听到他这里来了,多大瘾?白玉楼面无表情道,“不会讲。”
余鱼失望,“你之前不是挺会讲大道理的么,还想拉拢我入黑道来着。”
怎么自打她知道了他的秘密,就变得如此冷淡和有距离感了呢?她十分不解。
白玉楼动了动嘴唇,“我劝你不要掺和进来,跟着看看热闹算了。”
余鱼义正言辞道,“那怎么可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而且,偷偷给你说,我也有私心。”
她有些不好意思,“雪月天宫的名声实在太差了,如果……”
“重要吗?”白玉楼忽然打断她问道。
“什么?”
“名声。”白玉楼道,“好人和坏人,需要别人来定论么。”
“当然不需要,但人言可畏,没做坏事为什么要被误解……”
“余姑娘还真是爱憎分明,所以,一开始对我冷言冷语是因为我是个坏人,打垮了我就可以洗白自己,现在知道我是好人,态度倒好多了,又想借着我的顺风车洗白名声,我劝你还是别枉费心机了,汪小溪说得对,虽然结果也是你们想要的,但这只是凑巧而已,我做这些不是出于好心,你懂了吗?而且像我这种有心机的小人,是不会平白把利益分给别人的。”
白玉楼说完,转身就走。
余鱼怔在原地,他在说什么,他最后能不能活都是个事呢,还利益……再说,她在他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她虽然一开始是有些冷言冷语,可不也给他留了一碗面么,可不还知道他怕冷,给了他暖玉么,可不还话里话外地替他解释,不想让人误会他么?
这些都是在她不知道真相前下意识的举动,知道了真相后她想帮忙而已,他却认为自己是这种唯利是图只考虑自己利益的人?
余鱼看着他的背影,心下一凉,头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