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小亿感觉到应该对妈妈说点什么。

母亲在煮猪伙食，小慧在陪虎子。雒小亿一回到家就钻进厨房，帮助爨火。他说：“妈妈，从我甘叔那里，能够看出我爸是个受人尊敬的人，他的人缘很好。”

“不是这样，我也不嫁他。”周秀英脱口而出。

雒小亿说：“妈妈，您后悔过没有？”

“我只是吃了一辈子苦，但没有后悔过。你把为国牺牲，但我有你，我没有后悔过。”

“妈妈，我知道，为了我，你吃了一辈子苦。我要听您的话，孝顺您。小慧也要听您的话，孝顺您。虎子也会听婆婆的话，也会孝顺您的。”

“小亿，你有出息，妈就开心，妈就幸福。”

“妈妈，我甘叔，我们就当他是个朋友，亲戚就行了。我们不能把他看成是爸爸的战友，甚至是过命的恩情。我们也不需要他报什么恩，总之把他和爸切割来来。如果他的身上留有爸爸的信息，太看重这一点，交往起来令人总是想起过去。这样不利于身心健康。”

“小亿，你说得对，妈妈晓得。这么多年，我们想都不想，他一来，能不想吗？”

“妈妈，相信我，我一定比我爸更有出息。”

“我相信，小亿，你要努力，要争这口气。我守住这个家，就是希望我子孙后代都有出息，不落人后。小亿，的担子重啊，不但要建设好自己的小家，还要把雒家村这个大家建设好，不容易啊！”

“妈妈，不容易，我也要去试一试。我想，我能行。”

周秀英欣慰地笑了，她说：“我也想信！”

雒小亿只不过说了几句动听的话而已，可是王克志面对的事情要棘手得多。

求婚，谈何容易。拿什么求？王克志在周立娟的宿舍里等待她下课回来，他在大脑里反复的遣词造句，又一次一次否决自己。最后，他决定把要求都退给雒小亿，自己奉命行事而已。

钟声响起，这是一块吊在屋檐下的一块钢板，值日老师用一根钢棍敲出来的声音。

周立娟回来以后，王克志从背后抱了上去。她仰头向左旋转，深情地望着他……

“立娟，我们结婚吧！”

“拿什么结婚？”

“雒支书给我支了一招。”

“什么招？”

“明天要去县城办理合作社名称预先核准登记，雒支书叫我们先去镇上办理自己的登记，再去办合作社的登记，然后直奔丈母娘家。合作社成立大会与我们的婚事一起办，他当证婚人。他说这是双喜临门。你说好不好？”

“不好，很不好！父母都不知道就领证，恐怕要挨打的。”

“听人劝得一半，不听人劝一半都没有。雒支书是为我们好。这是一个特殊的婚礼，我觉得很有意义。不能错过。”

“我妈脾气不好，太突然了。他们肯定不能接受。你们家父母同意吗？时间太仓促了！”

“娟，古人说，择日不如撞日。我们还是听雒支书的吧！我家父母早就在催婚了，我们给他们一个惊喜吧！”

“只有一个办法，不说我们登记了。”

“那敢情好！我听你的。娟，I love you(?????)”

这是王克志第一次说，我爱你(?????)。周立娟已然陶醉，一切都是那样顺理成章。登记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一张纸而已。

……

清晨，镇民政办。周立娟和王克志在摄影棚端坐着拍了人生第一个标准合影照，照片很快就被印刷出来了。令人感概，恋爱还是没能赶上拍结婚照的速度。王克志与周立娟就算快的了，也用了大概半年时间才实现会师。

秋高气爽，一路绿灯。

王克志把两本结婚证塞进了旅行挎包，被周立娟当场制止，他又取了出来。周立娟持了自己的证，王克志也持了自己证。是啊，这张纸，相当于婚姻经营许可证，持有人应当用自己的温度把它捂热起来。

合作社的经营许可证也会有滴。王克志乘胜完成了名称核准预先登记，被告知一周之后取证。不过这才是商事登记的第一步。看来雒家村也只有先上车再补票这一条路可走了。

如果说高粱地摘瓜是胜利会师的话，那么回丈母娘家可称凯旋而归了。这一对新时代知青，驾驶着摩托车，沐浴着晨雾，奔驰在山村的公路上。是喜悦、是兴奋、是高兴、是快乐，是一切表示胜利与收获形容词的总和。

王克志丈母娘家坐落在山顶丘陵地带，靠一山弯里头，院坝外是一口两亩多大的堰塘。堰塘两边是一片开阔的农田，到处是谷草、桔杆，丰收留下的枯黄。屋后是森林和竹林，郁郁葱葱，苍苍茫茫。堰塘里清澈的湖水倒映着苍茫的山峦和岸边绿色瓜藤上的淡黄色南瓜和三两枝金黄色南瓜花。鸡犬相闻，风水相合，宜居之地。

这是一座典型川北农家小院，一看就是殷实富有之家。

迎接王克志的首先是一头雄壮的黄色中华田园犬，狮狗子，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后面紧跟着的是，爷爷周文举捡起地上的石头就投掷出去；母亲范玉秀拿起竹竿就追；妹妹周立姗已接近摩托车了。

狮狗子一看是周立娟，立即摇起了尾巴，朝摩托车友好地走来，嘴巴抵近了王克志的裤脚，进而双脚搭上了摩托车。

大家都笑了起来。怪事，这么凶猛的狗一下变得很温顺。王克志居然冲口而出地说道：“狗是不咬女婿娃儿的。”一句话整得大家短暂无语?_?。

短暂停顿后，大家才明白过来，又是一片笑声。

这下子，周家可热闹了，杀鸡宰鹅，全盘忙碌起来。爷爷负责杀，母亲和妹妹负责汤和处理。王克志主动参与，跟上节奏，爷爷杀鸡鹅，他去端盆盆；汤的时候，他主动去拔毛。主角的活儿都让他干，他也揽不过来，但他参与了进去。

第一次上丈母娘家门，不能把自己放外人。

爷爷周文举非常喜欢这个周家女婿。立姗更是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哥哥，不停地问这问那。母亲范玉秀自不用说，他说：“我上半年才在佛爷洞求菩萨给立娟送个男朋友，下半年就来了，菩萨真灵验啊！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第一印象，王克志赢得了周家的喜欢。

父亲周国祥是傍晚才回家的。听到狗叫声，王克志跟着狮狗子一同去了右边山口迎接老丈人。可是周国祥不要他接过去背，而是自己快步朝屋里走去，王克志踏着狮狗子摇着尾巴的节奏紧跟在后面。小花篮背篼里有西瓜、哈密瓜、葡萄等水果，还有一大块带腿的猪后座，也叫猪屁股肉，另外有一十斤装塑料壶酒。

这酒是周国祥自酿的，他是兰草渡乡镇酒厂的厂长。

周国祥说：“克志啊，这酒是十年陈酿了。我是从地窖最里头那口缸里打出来的。一般人喝不成，只有县镇领导才搞得成。”

王克志显然已成周家最尊贵的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