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1 / 1)临临江酒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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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的早晨,宿芥被一阵噪杂声吵醒,她身下垫着军大衣,蜷缩在地上,而林霭,林霭靠墙坐着,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宿芥正枕着他的腿。他的黑眼圈重的和宿芥有一拼,下巴上冒出一片青色的胡茬,梦里也皱着眉。

“林霭。”宿芥坐起来,警惕的盯着木门:“醒醒,我听见——”林霭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甩着头站起来,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上:“什,什么?”“有人来救我们了。”宿芥把他扶到炕上,自己闪身出了门。

副导演已经站在木屋前的空地上,四五十的大男人差点抹眼泪,剧组人员三三两两的围过来,山道的拐弯处白雪飞扬,嘹亮的打马声远远传来,那不是一匹马,是一群马,载着救援的队伍,木把头俨然在列。马蹄声响成一片,一下一下踏在宿芥心上,踏碎了她紧绷的神经,在疾奔的人群身后,是乍破的天光。

天亮了。

救援车队开不进来,老乡凑齐了整个村的马和驴,带着救援队,把整个剧组一趟一趟从山沟沟里拉出来,有几个当场昏过去,被拉去了最近的医院。

至于易逢生,他已经清醒了,但是死活不愿意走,一定要知道刘伊的下落,大有他有个三长两短就要留下殉情的架势,在得知刘伊没什么事只是被留在医院输糖水之后,又挣扎着要自己骑马赶去,最后被林霭反扣住押上了马车。而林霭和宿芥,在确认无碍后,公司订了最早的机票,直接把二人打包带回京。

这厢林霭和宿芥昏昏沉沉的上了飞机,易逢生也快马加鞭赶到了刘伊在的医院,185的壮汉塞在标准规格的病床上,顾天花板自怜,有点可笑,也有点难过。

易逢生的眼眶湿了。

“刘伊……”他走到床边坐下,很明显医院不管病人刮不刮胡子,刘伊下巴冒着一圈硬硬的胡茬,脸上和头上都贴着纱布,军大衣挂在床尾,好像一位英武的流浪汉:“小少爷?!您还好吗?我听把头说你发烧了?现在退了吗?”“已经退了。”易逢生制止住刘伊起身的动作,他眼中含泪,刘伊下意识想帮他擦掉。“你有没有受伤?现在……”

易逢生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看见刘伊伸出的那只手明显空缺的尾指。

“你,你……”易逢生眼里的泪突然决堤,流得满脸都是,刘伊手忙脚乱的去擦,粗糙的纱布划过脸颊的触觉却让小少爷哭的更凶了,原本清越的嗓音软成一摊浆糊,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没事,我没事,真的,谁知道那狼这么凶,没事,就咬了一下,不疼,我还把它打死了呢!真不疼,不骗你……”刘伊把手藏在背后,另一只手环住易逢生的头,按向自己:“好了,都没事了。”小少爷在怀里闷闷的哼的一声,随即下巴上一阵钝痛,刘伊低下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泛红的眼睛:“我唱的,你听见了吗?”

“其实。”刘伊很想求他别提,那一段山路,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么几句他唱的词循环播放,咿咿呀呀的,刘伊闭了闭眼:“风雪太大,我没听清。”

其实听清了,要是听不清,就跑不过狼了。

“你还拿我当弟弟吗?”下巴又被啃了一下,像小猫。

“我………”

“别逼我给你唱梁祝。”

病房情意正浓,林霭和宿芥的飞机也着陆了。通常的,郑长空会在停车场,坐在车里等林霭,但这一次郑长空站在接站口,和几个接孩子的父亲一样望眼欲穿,差不多每隔十秒都要看看手机,老油条如他,看到熟悉的身影逆光而来,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小蒋安静的接过行李箱,四个人低头一路猛走,直奔停车场,车门关上的那一刻,郑长空一把把宿芥和林霭一边一个搂在怀里,脸抵在林霭肩上,用了这半辈子最长的时间平复心情。

瘦了,瘦的脸都尖了。林霭脸上挂了彩,宿芥走路一瘸一瘸的,两人的手都冻的又青又红,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口子,触目惊心。

还咧着嘴笑。

“好孩子,你们受苦了。”郑长空抬起头了,抹了一把脸:“都给我好好休息,公司给你放长假。”“可别。”林霭笑道:“被公司放长假可不是什么好事。”郑长空锤了锤他的背包:“胡说八道,放不了你几天,别想跑。还有小宿,吃了这么多苦,郑哥给你发红包,想要什么,郑哥给你买。”车内无人答话,林霭偏头看了看,对郑长空轻轻摇头:“睡了。”

小蒋把车一直开到公寓楼下,林霭借口不知道宿芥住处,直接背上了楼,郑长空给他们推着行李,一路送到家门,安置好宿芥,林霭和郑长空坐在客厅抽了一支烟。郑长空看着林霭脸上的划痕:“这次真的很危险,老天保佑,公司通知我你们碰上雪崩,我还以为得去刨你。”“雪崩倒是没有,暴风雪就够吓人了。”林霭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仰着头轻佻的吐了个烟圈,郑长空不赞成的挥散了他面前飘荡的烟雾,声音里有些后怕:“连新闻都报道了,那一片不少雪山都发生了雪崩,好多登山队都遇险了,也怪我年纪大了脑子不好,没想着和你们那片是一个地方。两个导演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你到好,还敢给我跑去抓兔子!”“那我也不能让逢生就这样饿着吧?”林霭不满的小声哔哔,好像借同学作业抄被家长逮住的小学生。

“行了。”郑长空笑骂:“小兔崽子还会顶嘴了。导演给我打过电话了,林霭。”他犹豫了一下:“要不你也参加个野外求生训练吧?”林霭呼吸一滞,很快被烟呛得咳嗽起来:“别想!没门!”郑长空哈哈大笑,一边给他拍背。临走,郑长空问他:“你今年怎么过年?”“过年?”林霭一愣,掏出手机一看,腊月廿七,还有三天就除夕了。林霭瞳孔地震:“日,这么快?”“还是上我那去吧,你嫂子包白菜饺子。”郑长空拍拍他肩。

林霭今年不过二十四,早就比郑长空高了一截。但郑长空一看他,还觉得是刚认识林霭那会儿,才十六岁,细胳膊细腿的,在剧组演尸体,整个人灰头土脸,只有一双眼睛亮的像俩探照灯,一笑一嘴大白牙。

后来他成了自己手里的艺人,细问之下林霭才交代失恃失怙的实情。

从那以后,林霭就在郑长空家过年了。

“我……”林霭看了看宿芥紧闭的房门,含糊道:“我要去就明天给您打电话。”“行。”郑长空嘱咐他两句,转身下楼。

啊,儿子大了不由人啊。

郑长空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在国外念书,今年要和男朋友一起留校修学分。虽然还没见过这个准女婿,郑长空每每想起都气的咬牙切齿,认识那么多青年才俊,偏让一头不认识的猪拱了白菜,想想就好气。至于林霭,郑长空早就看出他对宿芥上了心,他倒也不反对,入行久了,觉得年轻人到了年纪谈个恋爱是好事,更何况这姑娘长的标致,家境也……挺好,人也干净,郑长空巴不得宿芥能收了林霭,别让他作妖。只不过,郑长空想起宿芥清清淡淡的样子,觉得这小子多半是单相思了,就一阵头疼。郑长空甩甩头,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连俩人的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送走郑长空,林霭洗了个澡,顺便打扫房间,许久没回来,地上积了一层薄灰,林霭卷起袖子,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他不喜欢戴表,腕上只有一根彩线编成的细绳,是郑长空的妻子去年过年给他戴上的。她是个很温柔的人,总是笑着,说话的声音轻轻的,她说小时候她的妈妈也会给她系彩绳,系上了小孩子就平平安安的。

林霭拎着拖把路过宿芥门前,门里传出女人压低声音的争吵。

林霭:我不是我没偷听是空气传播先动的手。

直到林霭把地擦的光可鉴人,宿芥才从屋里出来,依然是那副睡不醒的样子,绕过沙发径直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郑哥走了?”“走了。刚才小蒋来了一趟,把新年礼物送来了。”林霭戴着耳机,正在打一款先上线的音游,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显得分外赏心悦目,无奈技术太差,连着miss了几个,“你好菜啊。”宿芥靠在沙发上,嫌弃的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给你看看什么叫技术。”“去去去。”林霭脸色一黑,一手锁屏,一手把宿芥的手机抽过来放在茶几上,示意她拿过门口的礼物袋。

“这是你的。”林霭把方方的那只盒子放在宿芥面前,宿芥涣散的眼神被那只包着粉红色丝带的盒子吸引过去,不确定的问:“我还有新年礼物……?”“这么粉,不能是我的吧?”林霭拆开自己那份,果不其然是台笔记本,自从杨熹微事件之后,郑长空就对林霭的私人电子设备上了心,非要给他都换了。

盒子里还有一件毛衣,是很素静的灰色,没有什么花纹,林霭一看便知是郑长空的妻子的手艺,他把毛衣抖开放在身上比了比,才发现里面还藏了一双手套,一看就不是给他的,比他的手小了好几号,奶白色的,还绣了可爱的猫猫头。

“宿芥……”林霭戳戳她:“盒子上能看出花来?”“没,没有。”宿芥收回在丝带上摩挲的手,茫然的看着被林霭塞过来的手套:“这啥?”“手套。郑嫂子给你织的。”林霭的目光在宿芥划痕满布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炫耀似的拿自己的毛衣给她看:“我的比你大!”“切,幼稚。”宿芥小心翼翼的套上那双手套,白白的,软软的,像小猫咪的山竹爪一样,忍不住放在脸上蹭了蹭,小声哔哔道:“我的有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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