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车尾的雾灯消失在陆宅的镂花铁门之外,南慈才开始体会到这场雨的寒冷。
她徒门檐下,合上雨伞立在墙边,斜倚着露台的门框,如注的大雨也没能填满她眼里的空洞。
她的身后就是陆时顷的卧室,风对流吹过,南慈吸吸鼻子,除了被大雨沁透的湿凉空气,没有一点点苍兰的味道。已经半个月又两,他没有回过陆宅。
或许是因为那晚的晚香玉,这段时日里,她的心里暗暗滋生出一些很负面的情绪,比如不安、惶惑、沮丧。
然后,她就用一种更为负面的情绪去扑灭它们,比如恨。
如此反复。
南慈身上穿着一条长至脚踝的裸色丝裙,上面套着的轻薄开衫颜色很暗淡,浸在周遭昏沉的气里,让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煞白,可是眼底,还映着那个男人坐在车里喧嚣不止的轮廓。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那种感觉才称得上贴切,她只看见他半身轮廓,隔着浅色的玻璃和覆在上面断断续续流淌下来的雨水,明明很模糊,却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那种残忍的杀戮福
这种感觉吵得她不得安宁。
就在这之前,南慈刚刚从手机里看完裴氏的新闻,从开始到最后的每一个细节都陈述的无比详实,本来就多次反转的案情,加上发布者的主观臆断,被传布得更加曲折离奇惊心动魄。
南慈早已经过了不喑世事的年龄,这里面的虚实,她有她自己的分寸。
至于裴安,她虽然不认为他会如当初的自己那样完全清白和无辜,但是新闻里,以现有的证据来看,他被定罪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二十,还是让她稍稍心安。
南慈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电话,指尖轻颤着拨出的号码,与六年前一样熟悉又陌生。
然后,只听见里面传出来短促的忙音,她的胸口也被这烦躁不已的声音堵得密密实实,南慈点上一支烟,刚夹进指间,他的电话就回了过来。
南慈按下接听键,没急着张口话,习惯性不紧不慢的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再用手指扎破。
她悲哀的想着,如果还有另外一个人可以让她无所顾忌,又能听懂自己想要宣泄出的情绪,此时的这一通电话,她大概都不会直接打给陆时顷。
片刻之后,男韧沉微哑着嗓音先开了腔,“南南,你找我?”
就是一句极为普通的疑问,甚至没有顿挫,没有平仄声调。南慈还是怔了一下,他用了问句,而不是很肯定的,“南南,你找我。”
她的声音一如往日那般清越,“陆先生不用怀疑自己。”
“有事吗?”陆时顷的态度疏离而冷峭,“如果是因为早上裴氏开庭的事情,那么抱歉,我很忙。”
“那如果是因为我的事情呢?”
陆时顷倏尔一笑,“那我的耐性应该足够令南姐惊讶。”
这个笑意很微末,夹在车在弥山转弯的鸣笛声里一晃而过,随之又是淡淡的语调,“所以呢,南南,你现在找我有什么事情?”
南慈吸一口烟,看着暗红的烟头被斜落的雨水浸湿熄灭,她用单薄的外衫裹住自己冰冷的体温,然后,带着对自己的嘲意,低头笑了笑。
吐出的白雾,淹没了她所有的表情。
“陆先生明明回来了,却不肯进门,你处心积虑布了这么大一局棋,到现在功成行满,怎么连个当面恭喜你的机会都舍不得给我?”她听则漫不经心的话,实则嘲讽得已经不能再嘲讽,“也是,像我这种食之无味又弃之可惜的女人,自然没有资格分享陆先生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