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舒适温柔，没有了早春尚夹杂冬雪的冷冽，也没有五月将要迎来夏阳的温热，有的只是舒适的温柔，偷偷“袭”进了枫城。

清明的细雨，三月三的清水，倒是好一派欣欣向荣之姿，应着暮春的闲适，将枫城的花木都推向了极盛的繁闹，几点翠叶初生，郁郁葱葱。

这天，雨笙早起看到凌涵在厨房站着吃了一惊，她走过去，疑惑地说：“爸，你不去上班？”

凌涵：“请假了。”

她走进一看，只见凌涵准备了一桌子食材，以为是什么日子，她仔细算了算，今天没什么节日，也没人过生日啊。

雨笙疑惑地看了看凌涵，说：“爸，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怎么准备这么食材，这是要大搞一顿啊？”

凌涵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去上学吧。”

雨笙：“啊？”

雨笙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那一桌子食材，说：“爸，我还没吃饭呢。”

凌涵：“没做饭，你出去吃吧。”

雨笙不死心地问：“没做饭？那，爸，你准备这么多东西，起这么早，也不去上班，是为了什么啊？”

凌涵没回答她，只是说：“今天下午早点回来，我有事给你说，还有，把他们都叫过来吧。”

雨笙瞅了瞅凌涵的脸色，还是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先应下了。

等雨笙走后，凌涵静静地坐了下来，他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就起身出去了。

枫城郊外的墓园，竖立着整整齐齐的一列又一列的墓碑，那地下的人儿啊，安安静静地睡着了，再也没有醒过来。

今天来墓园的人不多，让这方偌大的墓园显得寂静荒凉，温柔的风扫过一个又一个墓碑，温暖的阳光照着一个又一个文字，墓园的大门处，凌涵站在那里，不向前，也不退后，久久地站着。

他一身白衣，抱着一束白色玫瑰花，从远处看，倒是极净的样子，站了一会儿，他迈步走进了墓园。

在墓园的一角，立着一个普普通通的黑色墓碑，上面没有繁琐的文字，有的只是简单的七个文字：亡妻陆子霜之墓。凌涵在这一处墓碑前停下，蹲下身来，将白色玫瑰花放在前面，用手细细地摩擦那七个简单的文字。

“子霜，我来看你了。”凌涵柔声地说出这句话，脸色微微缓和，眼里含着悲伤又温柔的神色。

“你会不会怪我，这么多年都没来看过你。子霜，我对不起你，你跟着我受苦了，女儿跟着我，也苦了。或许，就是因为太苦了，所以，上天让我们的女儿也离开了我，所以，我不敢来见你啊。”

凌涵的眼里蓄满了泪水，连声音都带着颤抖，他双手握拳，又轻轻放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么多年的流浪都没有让这个坚强的男人流过一滴眼泪，也只有在面对亡妻的时候才能显露出他内心隐藏的那一面。

他跪在她的坟前哭泣，多年的压抑直到再次来看她的那一刻，才真真正正地发泄了出来。

不知何时，唐星华也站在了他的背后，他看着这个跪在地上哭泣的男人，终于确认了他的身份。而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这样的模样。

在他的心里，凌涵一直都是一个自信、坚强、随意的样子，从来不曾表露过他的悲伤，也没有提起过他的过去。

许久，凌涵深吸了一口气，止了泪水，他又一遍遍地抚摸着那些文字。

他站起身，眼光不经意的向后一撇，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唐星华。

凌涵：“你怎么来了。”

唐星华：“我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你。”

凌涵：“很重要吗？”

唐星华：“当然，你消失了快两年了。”

凌涵：“一个罪人罢了。”

唐星华：“不，在我眼里，你是个好人。”

“好人？”他嘲讽地笑了一下说，“能帮你的，我都帮了，我对你，已经无意义了。”

唐星华：“不，我没有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只是敬重你。”

凌涵：“没必要。”

唐星华觉得好像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

凌涵摆摆手说：“行了，你的性子我清楚，我没误会，你该懂我的。”

唐星华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凌涵：“什么怎么办，我是凌涵，我有女儿，足够了。”

唐星华：“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了，你若是有事，尽管来找我。”

凌涵难得地笑了，说：“西湖龙井不错，还有吗？”

唐星华本来还怕这个男人这么悲伤，会不会做出点什么事来，一听这话，立马满头黑线，说：“你还好意思向我要西湖龙井，上次你偷偷来就算了，还一点都不给我留。”

凌涵：“什么叫偷偷进去的，我可是光明正大地走进去的。”

唐星华看着幼稚的凌涵，无语地附和他：“是是是，你有女儿你骄傲。”

凌涵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嗯，那等你有了，再来找我吧。”

唐星华：“……”

凌涵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说：“对了，给我女儿请个假，没问题吧。”

唐星华：“我是校长。”

凌涵：“对啊，所以，没问题吧，唐校长。”

唐星华嘴角抽动，说：“她不是可以直接给老师请假吗？”

凌涵：“哦，我就给你说一声，既然没事，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唐星华什么反应，自己走了。

留下唐星华一脸无奈地站在原地，后来，他笑了一下，也走了。

白色玫瑰花散发着阵阵清香，传到极远的地方。

时至午后，凌涵都呆呆地坐在石桌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老式怀表，看着里面女子的照片，一动也不动。

直到快日落了，凌涵才收起了怀表，将准备好的食材做成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静静地靠在背椅上，等待着，他的女儿回来。

这一天，是农历三月十五，是悲伤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