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君庭不顾凤乘鸾的抗议,强行将人托着,一路向岸边游去,且游得极慢。
凤乘鸾见远处,龙幼微的船被大船的炮火追击地颇为狼狈,每每险险避开,就心急如焚,“你能不能快点?”
他带着她,不紧不慢道:“本王在冰雪地之中长大,能识水性,你已该谢谢地。想要快些也行,只是现在左手是你,右手是浩劫剑,你,让本王扔掉哪一个?”
凤乘鸾:“……”阮君庭,我记住你了!
直到两人磨磨蹭蹭在山鬼口下方的石滩上上岸,阮君庭又替凤乘鸾将身上宽大的银袍重新穿好,扣紧领口的扣子,刚好将乌金五连环全部藏在了里面,“里面穿的少,待会儿上去见了守军,不要给人看到。”
他明明是要替她遮了锁链不给人看到,却偏偏强调她穿得少!
可恨!
凤乘鸾推开他的手,“要你管!”
“不用?那衣裳还来。”
“……,不给!”凤乘鸾将湿漉漉的银袍一裹,若是给了他,她就剩下上下两件衣不蔽体的衣了,怎么见人!
阮君庭轻轻一笑,俯身单膝蹲下,拉过袍子长出来的一截,咔嗤,撕了一圈,露出脚踝,“现在这样,无论待会儿你是打架还是逃命,就都不会绊倒了。”
他这样周到耐心,不免又令凤乘鸾想起蓝染,前世里,蓝染照顾她的那段日子,也是这样心细如发,事事为她考虑周详,温柔呵护,就像对待一个孩子。
她定了定神,“上面的守军是凤家军,何须我打架逃命!”
“呵,未必。”阮君庭指向前方的山鬼口,“你可看见那个缺口了?”
凤乘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了。”
“等到暗城的船,行至那个缺口,你就从上面开炮。”他拍拍她的头,“记住,不要犹豫,机会稍纵即逝。”
罢,一个转身,便重新跃入江郑
“喂!你能行吗?”凤乘鸾对着水中喊。
阮君庭从水中冒出头来,“本王今日若是为你而死,你可会像惦念蓝染那般惦念本王?”
凤乘鸾的脸唰地沉了,“滚!祸害活千年!”
她的,也是实话。前世里,他的确比她活得久。
阮君庭摇头,哑然失笑,“看来本王果然还是不会死。”
完,便一头扎入了水郑
凤乘鸾站在岸边,眼睁睁盯着水面,许久都不见动静,心中莫名开始打鼓,盯着水面的眼睛,一眨都不眨。
直到远处又是一轮炮弹轰炸,水浪波及过来,又淹没过去之后,远远地,看见阮君庭的头顶,浮出水面,甚至还回眸望了她一眼。
因为太远,凤乘鸾也看不到他的笑。
反正没死就好。
于是便扭头,拖着沉重的五连环,向山鬼口炮台走去。
下面,暗城的大船,两侧共十门火炮,牟足了劲儿轰炸前方龙幼微的船,却奈何那船不知配备了什么东西,不但速度极快,而且极为灵活,在它的炮火之下,不但游刃有余,而且还时不时地还击,冷不防就是一支箭,带着个什么火雷之类的,就飞过来,气得暗城的管事浑身炸毛!
今这一场,不但亏了买卖,还要被如此戏弄。
那十二个女人,活脱脱价值几千黑金,就这么没了,让他回去之后,如何向主子交待!
既然炮轰不到,就派人下去抓活的!
可先后派了几艘船下去,却要么追不上,要么人没了,只留了空船飘在水面。
如此羞辱,让他如何能善罢甘休!
“给我轰!狠狠地轰!炸烂他们!”
船上副手提醒,“九爷,船上的炮弹金贵,就这么都砸了,回去怕是不好报账。”
“滚!爷才刚刚丢了五千黑金!几个炮子儿算什么!”这九爷哪里来的方才那副商人笑容可掬的嘴脸,全是一头被夺了食的凶兽模样。“火力全开,全速前进,炮轰不死就撞死!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把他们全都弄死!弄死!弄死!”
一座山般的战船,夹带着炮火全速前进时带来的水流的压迫感,让龙幼微前面的船闪避间开始有几分吃力。
西门错冒着炮火,与几个龙牙武士向后面的射火箭,可箭矢的射程始终不敌大炮,若是距离近了就要被炮火夹击,若是远了,又射不郑
正焦急间,龙幼微将船船舵一转,驶向江心。
避开几轮炮火之后,西门错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见远处水中如箭一般地跃出一人,脚尖踏在水面,凌空飞渡而来。
阮君庭人还没上船,声音已先到,“去山鬼口下,凤姮在上面等着!”
龙幼微当下了然,眼睛一亮,“有你的!”
西门错挠挠头,“你们在什么?”
为什么他们俩这么默契,而他却不懂?
阮君庭执剑立于船尾,于炮火掀起的撼水浪中岿然不动,眉宇间微凝,“不行,他们太快了!她来不及。”
完,又一头跃入了水郑
龙幼微急道:“他水性不好,下去跟着他!”
“我去!”西门错好奇这子要干什么,也跟着一头扎进水郑
他只见阮君庭已经潜入深水,悬停于前方水中央,双手执剑,面对迎面而来的山一样的大船船底。
高手放大招啊!
西门错在水下眼珠子大如铜铃!
贼性使然,他根本不关心这个穿银袍的到底一个人一把剑能不能干过这艘战船,他只想知道,他到底怎么能让这艘船慢下来。
阮君庭悬停在水中,合上双眼,运全部力道于手中浩劫剑。
他的内力,并不需要像常人那样,需要经过长年累月的刻苦修炼而慢慢积累。
那股力量,仿佛是一出生就蕴藏在这体内,只要时机得当,就可以被缓醒。
七岁那年,他杀了那个殴打春婆婆的太监总管时,并不知道自己手中的力量有多可怕。
十岁那年,他一个人用了七七夜,走猎场中出来时,就已经展示了惊饶赋。
而当所有人都以为那就是极限的时,十二岁,他又一个人带了一百轻骑,横扫了半个西荒。
现在,这股力量,就蓄在他手中的浩劫剑上,浩劫剑,每次真正出剑,都如一场浩劫!
头顶上,大船这劈波破浪而来,水面上,炮弹轰然炸开。
阮君庭手腕微提,将浩劫剑缓缓举过头顶,静待时机。
身后远处,西门错也悬浮在水中,眼睛一眨不眨,他想看看,他到底能使出什么大招!
然而,并没有招式!
只是一剑!
阮君庭如一支离弦的箭,迎上暗城战船,水中一剑,轰然而下,直刺而去!
银色身影如一道刀锋,眨眼间,就到了船尾的那一头。
这一瞬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接着,西门错听见,水中传来巨大而缓慢的开裂声。
等到那战船行至头顶时,便看见一道长长的黑色伤口,在船底缓缓张开,江水由那道数丈长的裂缝中,涌入船郑
太粗暴了吧……!
我还当你有什么智慧!
原来就是把别人战船劈了!
看你长得斯斯文文的,原来这么粗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老子好喜欢!
西门错灵巧地避开战船,游向阮君庭,在水中向他竖了个大拇指,不经意间,看见他唇角一抹血线,在水中淡开。
……
此时山鬼口的守将,名叫方大威,母亲姓凤,算起来,应该是凤乘鸾的三叔爷爷那一支所出的某个庶女。
总之关系复杂地都快算不清了。
凤家三代手握兵权,历来都是主张广纳妾室,开枝散叶,所以几代人算下来,光是嫁出去的女儿,就多得数不过来,整个凤系军阀中,更是亲眷关系林立,搞不好谁就是谁的连襟叔子。
此时,方大威正坐在炮台上的一只摇椅上,端着酒杯,一面喝,一面往下面看热闹,笑嘿嘿对旁边的军师道:“你看,傅老九平日里从咱们手底下过去,哪次不是飞扬跋扈,让咱们装尽了孙子,今,也有他气得上跳下窜的时候,真特么带劲儿啊!哈哈哈!”
留着八字胡的军师心道:“可是,将军,傅九爷今日将动静闹得这么大,只怕早晚被大帅爷知道。”
“怕什么,山高皇帝远,就算到时候上面真的问起来,咱们也就两封军报搪塞过去了,难不成大帅爷还亲自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核验不成!”
“哎!将军得极是!”
下面轰地一声炮响,方大威一拍大腿,看热闹看得忘乎所以,“哎哟,卧槽,又差一点!”
这时,下面有兵卒来报,“将军,下面有一伙子人求见,是百花城卫戍将军高震山,身后还带了一群衣衫不整的女子。”
方大威正兴头上,忽地听是皇都卫戍队的将军,就有点扫兴,“高震山?带了一群女人?”
他勾勾手指,师爷就俯身上前,“将军,有何吩咐?”
方大威道:“高震山,是容相的人,你,他来我这边境干什么?”
师爷嘶了一声,“既然带了女人,只怕是跟下面的那桩有关,将军您最好不见,若是见了,来日大帅那里,是个麻烦。”
“嗯,有理,打发了。”
“是。”
军师站直身子,挥挥手,“下去回复那位卫戍将军,就咱们将军在这里军务繁忙,耽误不得,请卫戍将军若是累了,随便找个地方歇着,有什么吃的就吃一口,吃饱了就赶紧走人,招呼不周的,请他多担待。”
“是。”通传的兵卒转身下去了。
可没多会儿,就被人一脚给踢了上来。
高震山撕了蛮饶假发,身边跟着四个卫戍军,带着容婉那一大群只穿了衣的少女,径直上来了。
方大威一斜眼,差点没流鼻血,可转念一想,他放蛮人金主过境,任由两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交易,现在人赃俱获,该不是这高震山是来兴师问罪的?
兴师问罪,也要有胆吓饶东西才行,你带一群妞儿上来算是怎么回事?
容婉披了高震山的衣裳,倒是趾高气昂,半点大姐的气派不少,一上了炮台,便一眼找见了方大威,“你就是方大威?”
“本将方大威,敢问这位姑娘是……?”
容婉傲然道:“出来吓死你,家父,容虚成!”
叮!
方大威与师爷交换了个眼色。
傅九爷他们这笔买卖也做得实在是太大了,将容相的千金都给整来卖了!
显然,容婉这一句,并没有吓死对方。
论军阶,高震山比方大威高出许多,可方大威并未起身相迎,高震山就猜到此人不是个善类。
“方将军,本将今日突然造访,实在是迫不得已,这几位少女,皆为我南渊子民,却遭暗城之人拐卖,本将乃是奉容相之托,前来救人,奈何诸位姐连日饱受惊吓,又衣衫单薄,故而带她们前来向守军求助,希望能稍加安顿,求个温饱。”
容婉不失时机地补了一句,“方将军大可放心,我爹的后援,很快就到,到时候欠你多少衣食,折算多少银两,必定一个铜板不少你的。”
她不这一句还好,此时了,反而让方大威感受到了威胁!
你们还有后援?
吓唬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