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孟三的挑战都拒绝了,没有人认为陈缺会去自讨苦吃,和一个远在孟三之上声名狼籍的童池炼过招,哪怕这个年轻官差摆出了个诸剑请便的架势,但众人也只认为这外来青衣,不想在同僚郑度河面前丢了脸面,或者说倚仗郑度河的身份,故作姿态。
这一声“那就赐教一二”如平地惊雷回荡在众人耳边,让众剑客都对陈缺刮目相看,至少换成他们是不敢和童池炼比试的。
落在童池炼耳中,则是有些同情怜悯。
人群慢慢退后,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两边以相对酒馆为界,前有高大剑客,后有郑度河。而此时张义等人也听到了街上的动静,从客栈里赶了过来,看到陈缺被围在里面就要冲进去,只是被郑度河拦了下来。
附近越来越多的剑客都往这边赶了过来。
那孟三早已灰溜溜的缩进了人群中,看到陈缺已经摆好了出刀的架势,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陈大人,小心点啊!”
丝毫没在意其他剑客的目光。
“我就一泼皮无赖,他还能跟我计较不成。”
孟三这样想着。
陈缺手中的飞鱼龙鳞刀已出鞘半寸,无风无浪,而另一边童池炼也已托起了手中的大剑,剑气逼人。
“够了!”
却见一身披白裘的年轻公子带着几人走了过来。
“童老头,想比试的话家师在猿啼山等你。”
来人眉清目秀,俊逸不凡,一双丹凤眼尤为勾人,说话间丝毫没将这岭西有名的魔头放在眼里。
而已有不少剑客认出了来人身份,有些女子更是眉目含春,仰慕之意喜形于色。
“沈小儿,这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童池炼咬牙道,显然也有些忌惮来人的身份。
年轻公子朝陈缺点头致意,继而说道:
“这位大人是我们沈家的贵客,我自然管得。”
又对着在场剑客说了一声:“以后想找这位大人切磋的还请来猿啼山找我沈君尺。”
沈君尺,快意剑大宗师王北猿的关门弟子,岭西沈家三爷的独子,当然抛去这些身份,沈君尺本身也是天资卓绝,二十三四岁已是有名的少年宗师。
有了沈君尺出面,这场比试不了了之,童池炼已将大剑重新归于背上,散发下那双浊目闪过一丝阴狠,然后就这样一步步离去,人群自分散出一条道来。
而陈缺朝沈君尺拱手致谢后,与郑度河一同离去。
……
……
三天后,陈缺几人在经历了一场山谷伏杀后,终于来到了黄州城外。
时正月十五,黄州城街上热闹非凡,四处点着花灯,有小孩脸上涂着红胭脂放着爆竹,有神仙侠侣携手在花灯前猜字谜,有琴瑟和鸣丝竹悦耳声,舞狮盘桥头一跃而下的欢呼声,有汉子放下劳作与同包汤圆,也有州官出游视察慰问平民百姓。
黄州城其乐融融。
相比之下,那个城头的宅子则显得有些冷清。
罗家遭逢变故,罗老太太悲痛欲绝,几个儿女也是赶回家中,陪伴在母亲身边,只是黄州城里张灯结彩,罗府却还有着挥散不去的丧意。
作为罗家长子,罗在晨也算见识到了什么叫树倒猢狲散,父亲死后不到二十日,那些往日恭敬有加的部下装模作样来吊唁一番后便再不见踪影,除了重点栽培过的郑度河有点良心,拿了不少银子一同帮忙操办后事,结果被自己母亲私下谈了番话后声称益州事多,不能耽搁。之后,除了一些陌生青衣卫上门问事,便再无他人,连几个平日里有事登门相求便称兄道弟的州官都换了张脸。
“我想问罗家这几个人应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客栈里,张义开口说道。
“听说罗千户头颅里被刺入了一颗银针。”
另一边,孙方也是说出了自己的听闻与看法。
“能悄无声息杀死罗千户的不是身边人,便是身手了得的江湖高手。”
“罗家人没问题,有嫌疑的有三拨人。”
陈缺缓缓说道。
……
……
另一处,有三青衣。
“这陈缺真是命大,三次都没杀了他。”
一人说道。
“那大胡子也是个废物,那么多人对付不了五个人。”
另一人有些骂骂咧咧。
“陈缺这人不简单,刘大人说过无论如何,都要解决了这个周瘸子最器重的年轻百户。”
三青衣之中,为首一人眉宇极宽,浓眉大眼,眼神中散发着幽色。
这三人正是赶来数日的彭洪啸,朱武,赫连敝。
“放心吧,赫兄,等那陈缺到了这里,定叫他有来无回。”
朱武信誓旦旦,而赫连敝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至于说来查案,十天下来,也已有了些眉目。
……
……
益州城外又来了两拨一人。
两拨青衣,风尘仆仆。
一相貌平平的中年人。
中年人碰上了益州小猴头,然后拎着这个嘴里囔囔着天下第一剑的弟子,赶往黄州。
……
……
鹿山上,九剑门来了几个青衣。
作为有名的剑道大宗,九剑门是整个岭西快意剑的三大门派之一。
“陈大人,我想你是找错了地方。”
此时,门主薛紫花有些愠怒,带着一众弟子将陈缺几人挡在了门外。
“薛门主,您有所误会了,我们远道而来,只是想来拜访一下。”
陈缺笑着说道。
“不劳烦陈大人了,老头子我身体硬朗得很。”
薛紫花依旧没有给什么好脸色,语气却有所缓和,似乎不想再与陈缺多言,留下了一句话后便关上了门。
“罗飞羽的死,和我无关。”
陈缺几人缓缓下山。
正月十五,不宜叨扰,改日再来。
薛紫花与罗飞羽私下里有旧怨,门下弟子曾与青衣卫发生冲突失手杀人被罗飞羽关押入狱,之后不管薛紫花如何求情,罗飞羽都不给通融,薛紫花甚至扬言要问剑青衣卫,之后被当地州官,富贾出言相劝给拦了下来。
这也是陈缺所说三拨人之一,只是今日登山看薛紫花的态度强硬,神色不像作伪,只能就此作罢。
……
……
入夜,黄州城里那条与西海相通的小河飘起了一盏盏河灯,灯火点点,宛若一条星河。
陈缺让几人换上便装,称有任务在身,在几人面露狐疑下,淡淡说了句:
“刀也不用带。”
任务就是找了个小店,一人吃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元宵坨子。
……
……
“听说陈缺几人昨天已经到了黄州,还去了趟鹿山吃了顿闭门羹,被轰下了山。”
朱武笑着说道。
“就薛紫花那臭脾气,我们不也被轰下了山。”
一旁的彭洪啸有些不爽。
赫连敝皱了皱眉,说道:
“陈缺这人诡计多端,不可轻敌,朱大人那边准备妥当没?”
“赫兄放心,童池炼已经到了黄州,岭西以内除了没通知郑渡河,其余几名百户都在赶来的路上了。”
“还有那个猿啼山沈君尺,王猿北。”
赫连敝提醒道。
“赫兄只管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妥当。”
朱武拍了拍胸脯。
赫连敝与彭洪啸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
……
而此时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的陈缺正前往黄州丰县,这里有他要找的第二拨人。
布衣郎中,岭西有名的杀手,善用飞针杀人。
丰县城内,知晓陈缺几人身份后的县官纪诚十分配合,暗地里吩咐了下去,让丰县捕快严加注意进出之人,不要打草惊蛇。
入夜,一切平常。
县城里有名的大夫家被包围了个遍,插翅难飞。
张义一刀劈开了大夫家的门,带着几个人冲了进去,却发现屋子里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布衣郎中。
陈缺站在门外,眉头紧锁。
……
……
返回黄州城的路上,陈缺在想一个问题。
以至于张义在旁边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过来。
陈缺的线索来源于那个有着远大抱负却又有些江湖仁义的郑度河,从在客栈出门就是为了去找郑度河,惹来剑客们的寻衅也是为了试探郑度河的态度,结果郑度河的主动解围让陈缺看到了希望,两人事后达成了共识。有郑度河这个本地青衣提供线索,陈缺接下来查案便轻松的多,但经过布衣郎中一事后,他隐约觉得像在被人牵着鼻子走一样,郑度河有问题?
……
……
只剩下第三个,也是最难找的一个线索了。
黄州在岭西最西端,再往西则是西海,很久以前从西海异域来了一群商人,他们有着许多惊奇物件,受到了当地人的欢迎,开始在岭西做起买卖来。后来来的人越来越多,其中还有一批剑术精妙,身形诡异的高手,接二连三的挑战岭西宗派,打伤了岭西不少剑客,此后就被罗飞羽盯上了,开始严加看管异域商人的进入,这伙人也与罗飞羽结下了不小的仇恨。
异域商人混杂在岭西各地,黄州城偏远地带便有着一条专属于异域商人的街,名叫木野街。
天色近黄昏,木野街开始做起了生意,这个只在夜里开市却倍受岭西人欢迎的小街,贩卖着中原见不到的珍木偶人,丝巾衣裳,无名花粉,奇异珠宝,颗颗精致的烟……每个小店都点着香油灯,五光十色,街上的人十分多,熙熙攘攘。
而此时,正有一百多人埋伏在此,只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