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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寒意更盛,风吹打在脸上,刺骨。

陈缺本来想回趟京,结果被风声碟子告知,西蜀道大工刚刚开始,各个方面都需要陈大人,委实不能脱身。

想了想,快过年了,到时候再回去吧。

……

王家能有如今的地位,就在于天底下什么生意都可以做,知晓了陈缺的具体方案后,派来了两位修路建桥的大工程师,材料方面,就地取材,茂密的丛林,随地可见的荒原与乱石,物尽其用。

至于人力,邵闯南与晏滔以及管营揭的所留下的上千土匪,都在等候发落。

陈缺不只是要在西蜀道上修建一条横亘延柳两州的光明大道,同时还要在这里,搭房造街,将以往的土匪窝变成一条商业街。

既然要给这些土匪一条活路,死罪免了,以后的生计才是大问题。

土匪赖以生存的“过路费”将变得合法,成为大庆朝律法下受保护的正当权益。开山修路是大功德,但也不能白白出力,过路费便成了这些土匪们往后的生活保障。

当然有了过路费,也不会让那些来往的聪明商贩觉得亏了,只要是交了过路费,就可以进西蜀街,且在这西蜀街上的所有交易都受保护。西蜀街到时候一旦正式建成,所搭建的一个个小商铺会由王家放出消息,吸引天下商贾前来租店做买卖,所得租金五五分成。

李青州手底下两名百户,带着两百青衣卫留了下来,防止这些土匪突然暴动。

易上清则带着手底下的散人营开始下山,告知附近县集村落的百姓。西蜀道上真真正正没有土匪了,可以放心上山了。

王家给易上清允诺的十年统一也算违约了,所以在那五成收益中,将有两成会分到易上清手中。

梁屠被陈缺派遣为监工,管理着这上千土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梁屠结结巴巴。后来,一个硬汉,眼睛发红,这可比当个匪王有出息多了。

西蜀道结束了数年土匪盘踞的局面,虽然两位州官没出什么力,但也是一桩大功德,以后商业街要是建成,带动两州的经济发展,他们为官生涯在政绩上更能添上浓厚一笔。雪中送炭已经迟了,锦上添花不难,所以两位州官下了令,招募青年壮力,上西蜀道开山修路,薪酬丰厚。

开山修路造街,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是赦免,也是救赎。

……

……

事实上,离过年还有很久。

两个月,六十一天,一千四百二十四时。

遥南,望州,绯城,王府,发丧。

对于京城传来的噩耗,整个绯城都笼罩着一层哀伤。

秋的尾声,这个冬天,酷寒。

许迕摔坏了王府里摆放的那些名贵珍宝,身着缟素,更加失意。

王妃秋梧桐整日以泪洗面,又要维护着人前的端庄,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层胭脂下的憔悴。

有悲伤的地方,也有欢声笑语。

中原,晋州,京城,万象街,依旧热闹非凡。

没有了大小凶神,新百户疲于追查皇宫别院的异火案,这些生意人,如鱼得水。

栖凤镇自灵魂互换一事后,整个中原都掀起了一股朝拜天子的热潮,教化教大教主妙语人出宫造访天下,宣扬天子功德。

这个曾经的中原七大门派之一,摇身一变,成了天子的宠臣。

漠北,捞刀河,红泥岸,来了位中原的中年剑客。

头戴箬笠,一袭黑衣,一个人,就是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

更像是一个世界,一个只属于中年剑客的战场。

漠北大军伤亡减少,许漠的压力小了些。

但京都传来的消息,让他更加担心。

“要进京了吗?”

这些都是未发生,或者以后发生的事。

当下,有一件牵动整个中原江湖的大事。

赵铁拳抵达柳州。

朝廷已经铁了心不管剑宗的死活,延柳两州都被西蜀道分去了注意力,更不会在意一个,要走向没落的剑宗。

江湖,跟我们这些普通人有什么关系。

不像对待中岳一样,以碾压之姿,连根拔除。

赵铁拳的出马,给了客卿这个如今中原的第二人最大的尊重,也给了这个集中原所有剑术于一宗的大门派,最沉重的打击。

雪上加霜,屋漏又逢连夜雨。

剑宗弟子练剑的时候,有位老头登门拜访。

在这个时候,还能来剑宗的人已经不多,来人,非友。

中气十足,跺了跺脚,整个剑山,地震。

剑宗弟子如临大敌。

然后,那位闭关多日的宗主走了出来,淡淡瞥了一眼来人,出剑。

一百剑破开天罡,两百剑接下三拳,三百剑剑宗差点被夷为平地。

都留有余力,客卿还有六十剑,老头只用了一只手。

谁胜谁负,一眼知晓。

老头下山的时候,保持着一只手背在身后的姿态,无视了那些资质平庸的剑宗弟子。

不屑,一拳砸下去,都得死。

客卿收剑,任凭弟子义愤填膺,什么也没说,走进了那剑气肆虐的禁地。

山脚下,有几人在等。

衡月派,唐碧,本来只想派几个衡月派的高手过来助阵,结果赵铁拳途经月州,唐碧便破关而出,主动请缨。

时州,小鹤仙一个人便让整个贺家崛起,成了一州最大的权贵。这个时候,不说鞍前马后,那也是恭敬有加。

大刀帮姚沉,地位最低,姿态也放得最低,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赵铁拳点了点头。

然后,来了个僧人。

“慈眉恶人”。

赵铁拳八成气力,将僧人一拳轰入剑山下那条寒河中,然后是一个疯癫老道,竟逼得赵铁拳全力迎敌。

老道只为救人而来,一指点在寒河上,元力在那一刻如一个点向四周扩散,冻结了寒河。

僧人落在了元力之上,笑了笑,七窍流血,瘆人得很。

赵铁拳冷哼一声,两个老王八竟然同一时间浮出水面。

那还有一个呢?

疯癫老道摇着头,点着头,抬着脚,面向赵铁拳后飞而去,一步,数十米。

携着僧人,踏河而去。

再过几日,剑山就不是这般惨淡光景了,要像那无声落幕的天山一样,落得个人踪灭。

今日上山,赵铁拳只为一挫剑宗最后的那点骄傲。

这下,这些天资愚钝,还不怎么聪明的剑宗弟子都知道了,宗门危矣。

寒河边上,有个青年躺在枯黄野草上,懒洋洋的睡着,睡着睡着,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流到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上。

人间悲欢并不相通,所以感同身受,更多时是个贬义词。

知道剑宗要被铁拳帮围攻的,还有一些人,但都没管。

能管的,比如柳州千户李青洲,不想管,关我屁事。又如柳州州官,懒得管,不讨好,铁拳帮如今风头正盛,划不来。

李青洲知道,陈缺自然也知道。

一个是结下过梁子的赵老匹夫,一个是派人在天山下刺杀过他的剑宗。

不觉间想到了一年前,答应那位少女的,又想起了那客栈里的,生死一线。

快点打。

越快越好,和锱铢必较无关,也没什么瑕疵必报,只是在那最大的阴谋里必然发生的而已。

蚕破茧化蝶,需要时间,龙骨田变迁,需要时间,天底下任何事物的兴衰成败,都有一个缓慢冗长的过程。

老人可以等很多年,那位野心勃勃的霍英雄也可以等些年,可陈缺不能等。

今天只是一个剑宗,明天也许又会是一个南阳牧族,最后可能就是铁拳帮了。从天山退隐,赵铁拳做那千秋万载梦后,江湖里所有的流血,都有意义,都无意义。

那便快些,快到那些悲欢都可以忽略,快到春去秋来,就已是另一个人间。

悲欢,匆匆。

……

……

剑面今天除了沈三爷,还来了几位贵客。

九剑门门主薛紫花,坪州竹剑岑竹寺,外乡,中原剑宗陶痴子。

换个地方练剑,不习惯。

陶痴子下山前,对那位宗主即师兄的中年人说的。

所以,这个一直醉心于剑术近乎到痴狂的剑客,第一次做了练剑以外的其他事,收人情。

于薛紫花有情,年少之时有过救命之恩。

于岑竹寺,这个另辟蹊径贯通两地剑术的宗师,摒弃门第之见,有过授剑之恩。

东道来没来,哪怕岑竹寺允了,可破例去一次中原,救剑宗于水火间,可东道来已画地为牢。

这已经很让陶痴子难为情了,说是收人情,可比让他破开剑道上的瓶颈更为难。

孟三发誓,没有偷听,是竖着耳朵在听。

面馆里来了这么多名动天下的大剑客,真是蓬荜生辉,太过激动的他,甚至亲手下面,又亲自端了上桌。

薛紫花动了一筷子,细细品味,说了句“这面有嚼头”。

孟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最强一后,薛紫花回到了黄州,和猿啼山王猿北一样,不怎么下山了。最强一没分出最强一,弟子却有了解不开的心结,他这个如今岭西剑道第一人,有些挫败。

倒不如像王老头一样,打一架,躲在山上,不问世事。

最强一上,所有人只记得客卿不曾出剑,却忘记了薛紫花也不曾出剑,只是一个是认输不出剑,一个是没有机会出剑了。

但也出剑过,一人为救弟子,一人为护身后人。

不够畅快,不曾战得淋漓。

我薛紫花也去问问赵铁拳的天罡铁拳。

“还有我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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