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性，这个词犹如是一把利剑，刺穿了希格特的心理防线。

他甚至很困惑，完全不清楚克洛泰尔为什么会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自己，仅仅是为了获得交易上的信任？那如果要因为得知了这样的信息，自己直接中断这场交易呢？

还是说，这是个测试？

就像我之前发话让乔尼他们杀死家里一样，现在也应该转身就走。

可惜已经晚了，这个犹豫的时间，已经给了克洛泰尔足够多的可参考的依据。

希格特的手在微微颤动，随时准备拔出自己的长剑。灭口，往往是谈判破裂后常见的选择。克洛泰尔或许信心十足，有足够的能力将自己抓获或者杀死。

“我没有从中得到你说过的什么神性。”希格特说道。元素源质肯定不是神性，而且利用之后，希格特很确认它已经消耗殆尽。

克洛泰尔笑着摇摇头：“你可能有些误会。布朗维斯的神性你是得不到的。不然你现在见到的就不只是我自己一个了，是不是。有关你的荣很能力，据我们推测，无外乎就是增强和感知两个方向。我想知道的是，你从布朗维斯那里感知到了什么。我想请你详细地描述一下。”

说到这里，希格特也就理解了克洛泰尔的目的。这就像希格特曾经看到了一副被烧毁的图画，现在有人告诉他，图画中隐含着一个埋有宝藏的地点。但是他不会告诉希格特什么预示着宝藏，而只是看到让希格特重新把这副图画出来。如此一来，掌握线索的人自然知道宝藏在哪里，而又不会让希格特知道它的确切地点。

但即便是如此，克洛泰尔透露出的信息依然对希格特极具价值。

“所以因为神性的原因，你们用了什么手段能够监视到和布朗维斯的身体有关的所有人？”希格特提问道。

克洛泰尔摇摇头，笑道：“这并不是我们主动去做的，只是因为他拥有神性，而自然产生的效果而已。”

希格特沉思了一下，将他从布朗维斯记忆中看到的种种情况像克洛泰尔进行了详细的描述，包括那座光明圣殿的样子，也包括了他看到的巨大影子和从他的口中发出的声音。

克洛泰尔静静地听着，期间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当希格特说完之后，他也没有提出任何一个问题和需要希格特补充的地方。

“加里在艾维特境内的伊普兰地区附近。”克洛泰尔向希格特说道。“如果你想继续合作的话，我可以向你提供协作救人的服务。”

“价格呢？”希格特反问。这肯定不是克洛泰尔一时兴起的提议，那么需要自己付出的报酬他肯定早已想好了。

“你应该知道圣灵教会是要对付谁吧？他们可是与我们教会为敌，帮助你的时候，顺便铲除一下这些爬到脚面上的恶心蔓草，我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克洛泰尔一本正经地说道。

但希格特还是摇头：“我不信。你要是坚持免费提供帮助，我只能怀疑你是在伺机监视我了，所以我拒绝这个合作。”

“你这个人真是，毕竟是魔裔啊，有的时候不知道你们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克洛泰尔说道：“不过确实，我对你背后的那位很感兴趣。”

“我的背后什么也没有。”希格特起身：“那么我就告辞了。”

看着希格特向外走去的身影，克洛泰尔并没有阻拦，他的双手食指相对，中间不时闪过几道流光，若有所思地回味着方才的对话。

离开了神庙的希格特同样在回忆中整理着与克洛泰尔的对话。他试图从这番话以及和布朗维斯的记忆相对应，摸索出到底什么是克洛泰尔提及的神性。

走在凉爽的夜空下，希格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巴达尔也好，真神教会和圣灵教会也好，他们都是试图和自己谋求一种合作的状态。当然了，圣灵教会使用的手段较为极端，但他们的本质并没有什么区别。之所以会这样，是他们对自己失去记忆，对世界不明就里的说法并不认可。

这很大的一个原因就在于自己魔裔的身份。

或许有自由意志的矮人、精灵、兽人，但几乎不存在自由意志的魔裔。正如卡米拉所说的，魔裔有他所献身的宗主。

正像猎神者自嘲为棋子一样，希格特发觉自己也并不能摆脱棋子的身份。他还记得在耳边响起的话语，他所不知道的宗主，始终在黑暗中审视着他所做的一切。

想到这里，希格特突然停下了脚步，既然如此，那他一路追踪的魔裔暗灵之影的目的又是什么？

可随后他又摇了摇头，继续迈步向前，这种事情，还真不是他现在能够分析得出的。

如果杀死克洛泰尔，吸收了他的记忆，应该就会对这个世界了解得更为透彻了吧。

希格特再次待在了原地，只是这一次，他觉得时间都好像凝固了一样，在自己的心底泛起一阵凉意。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虽然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也符合利益，但是起码克洛泰尔并没有对我做出有什么危害性的举动，我就仅仅是因为自己能够获得的好处，就想要把他吸收融合？

卡米拉的话再次于他的脑海中浮现。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与自己意志无关的情况下，被强迫做的事情存在吗？

希格特觉得自己具有寒冰抗性的躯体都被晚风吹起了一层寒意，他的动作迟缓，仿佛整个人都冻僵一般。

这就是魔鬼的诱惑吗？

从布朗维斯的懵懵懂懂，到地下神宫中帮助鹿首神灵解脱，再到为了复仇主动提出，希格特的眼前仿佛看到了乔尼和欧伦伯爵的身影，他们似乎正站在一个散发着黑色光芒的地方凝视着希格特，正在等待他的到来。

这个时候，希格特感觉到自己身上穿戴着的骸骨战甲似乎收紧了一些，紧迫的感觉让他恢复了清醒。希格特回过神来，却又没感觉到骸骨铠甲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他伸出手，摸摸了这具得自猎神者的铠甲，自言自语道：“你最终不再是棋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