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意识朦胧间,一股透心的冰冷,向吉尔伯特席卷而来。
脑中映出一对幽魂般惨绿眼眸,充满对死亡的不甘,就这么不带感情地,死死盯着他不放。惊得吉尔伯特浑身一激灵,不顾精神被撕裂般的头疼,连忙从宿身的草垫上快速爬起。
看到离他不远处,穿着温暖厚实的衣服,一边喝骂着不知名的语言,一边用沾满污垢的靴子狠狠踢向身下的人,不时还向身下泼撒液体的小个子。感觉到散发着怪味,濡湿的上衣和头发,理所当然猜到了来由。
“……”莫名其妙地被浇了一头迷之液体,少年恼怒地在心中不断生草。但周围陌生而混乱的情况,那一张张爬满恐慌和迷茫的面孔。都让他不由自主地,试图寻找一个相对安全些的地方。
这是间不大的屋子。位于吉尔伯特右侧斜前方,那窄小的门,是整间屋子唯一的光源所在。
紧靠着他身后,是一堆干篷粗糙的稻草。一支通向二楼的木梯,就架在稻草旁。
不过从吉尔伯特的角度看,梯子的尽头黑乎乎的一片,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比量了下高度,他打消了上去躲一躲的想法。
退而选其次,吉尔伯特蹑手蹑脚地,缩到了稻草堆后狭窄的空隙处躲了起来。
“呼。”松了一口气,不过还不到放松的时候。刚才看到的,满屋衣衫褴褛的家伙……看来不是进了贫民的收容所,就是奴隶贩子手里。
“之前听约戈尔说,南大陆那边有些发展原始的地区,还在大规模实行奴隶制。没想到今天竟然让我碰上了?!淦!”
想到道听途说的,各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活祭仪式。以及奴隶们那比家畜还低的地位带来的悲惨生活……吉尔伯特紧闭双眼,不敢再想下去。
听着身后渐渐离他远去的声音,他从草堆后冒出个头,决定观察一波,寻找有没有能逃出去的机会。
只见那个小个子和他的跟班,已经走到了离大门较近的墙边,正对着一对带着孩子的男女大喊大叫着什么。
虽然听不太懂,但观察到那女人苦苦哀求的表情和语气,斜靠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和抱着男子大腿一边摇晃一边哭个不停的小女孩。吉尔伯特心中隐隐猜到了大概。
这一家周围的人,见状都纷纷别过头去,无视那矮子对乞求的妇女劈头盖脸的拳打脚踢。似乎只因这幕惨剧跟他们毫无关联,便可以视之如无物。
见到如此惨状和不公。或许这算是奴隶们的世界里,跟家常便饭一样稀松平常的事儿?
但不知为何,一股怒气,如流躺在厚重地脉下的滚滚岩浆,缓慢无声地,流过吉尔伯特心中的每一个角落,悄然浸染积聚着。
那个衣着暖和,却又矮又丑,脸上挂满了恶心褶皱的矮子,在发出一声让人心中恶寒的尖锐叫声后,狠狠扇了那妇女一巴掌。
接着,他喘着粗气,对一旁端着大陶罐的男仆大声说了几句话,狠狠一跺脚,离开了这间屋子。
而那两个仆人却留了下来。二人低声交流了一阵后,其中一个拍了拍另一个人的肩膀,那人则胡乱抓了下头发,飞快向门口跑去。
看到这里,吉尔伯特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要冷静。想想那些成为奴隶的人惨不忍睹的样子,还是赶紧抓紧时间,找找逃生的路要紧!
然而,随后发生的一幕,彻底点燃了他心中,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怒火。
只见不一会儿,离开的那名男子,带着一个剃着光头,脑袋边缘纹有蓝色闪电纹身的男子一起回来。
这男子身着皮裙皮甲,腰间系有一条绑着武器的皮带。他还留着带滑稽感的小辫子,并缠住额头饶了一圈,还能打个结。
不过满脸凶神恶煞的样子,足以告诉旁人他的危险性。亦散发出宛若实质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如此一位身怀武装,且看起来有点地位的男人,怎么会来到这个又脏又挤的屋子里呢?
“他到底要干什……”正当吉尔伯特疑惑时,随着这两人行进路线观察下去,他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一幕。
之前留下来的另一名仆人,正用手里拿着的,烧的滚烫的烙铁胡乱比划逗弄着,并跟跪在地上的妇女得意地大声说着什么。
而那可怜的女人,缀泣个不停,拼命地摇着头,死死抓住自己在刚才的挣扎中,已经散乱半开的衣服不放。
等到那名离开的仆人,带着身材强壮的战士来到这里后,罪恶的一幕终于还是发生了。
那战士抓住挡害的仆人,一把扯到一边。接着粗暴地拽起地上女子的头发,不顾她因疼痛发出的嘶哑叫喊,凑近盯着她的脸,左右来回瞅了瞅。甚至还掰开她的嘴,恶心地冲里面端详了一会儿。
一阵恶心的银笑声,男人松开抓住女人头发的手,对一旁刚从地上坐起来的男子吆喝了一句,丢了捆绳子给他。
自己则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脱下穿着的繁琐武装。
看到这,吉尔伯特再怎么不喑世事,也猜到了七八。
而另一边,足有二十多号人的家伙,一群披着人的外皮,内里已经腐朽败落的“家畜”。则当一旁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仅给这场黑暗邪恶的兽行,空出一大片地方。他们甚至绕过去,对着从一个狗洞扔进来的,几块长满霉菌的食物一拥而上,你争我夺起来。
不顾仅仅几步外,两名女性遭受的凄惨侮辱,正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
愤怒的情绪喷涌而出,支配了少年的头脑。在其还未彻底成型的人格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知何时,吉尔伯特已经随着人流,来到了正在施暴的三人一旁不远处。紧握的双拳上青筋迸裂。似乎周围的空气,都在那股愤怒的支配下,颤抖不已。
“喂,停手!”吉尔伯特突然开口喊到。语气平淡如水,就像跟邻居聊家常般,随意又普通。
可是听在那三个人渣的耳朵里,是如此的刺耳和令人厌恶。破坏了他们借着酒劲,本已经高涨的兴致。
那浑身健壮无比的战士,尤为强壮的上半身肌肉,将简单的皮甲死死撑起的家伙,闻言看了过来。脸上挂着凝固的狰狞笑容,和惊愕诧异的眼神。
显然,有如此不识数的家伙坏事,虽然聊胜于无,与无无异。但还是惹得他心中烦闷不已,升起了残酷戏谑的冲动。
“哈?你在说什么?”沉闷的嗓音带着压迫力,万马齐喑般滚滚而来。而那与吉尔伯特对比,足足装下两个他还有余的身高,更让这冲击,平添不知几倍。
“再说一遍。”
钢铁般冰冷无情的声音,透露着无慈悲和命令的绝对,如人偶师操纵傀儡的丝线,无形地向着吉尔伯特爆发般袭来。
而那两个仆人,闻言也放下了手中的乐子,饶有兴趣地探头观望起来。在看到是一个小男孩在不自量力后,更是露出了不屑一顾的嗤笑。
他们对视一眼后,再度望过来时,已是变成了充满嗜血兴奋感的可怖眼神。
“……”吉尔伯特什么也没有说。就像近在咫尺的强壮男人,说的话,做的事,都和他处于毫无关联的两个世界一般。
“啧。”懒得重复一遍。壮汉抬起右手,带着呼啸风声的拳头,向身下这一言不发,带给人不好感觉的小孩袭来,直指他的脑袋。
但这毫无悬念的一拳,却不能用常规判断地,失手了。
迅速抬起属于孩子的细小手臂,架在头侧防守。吉尔伯特以本不应属于他的身手和力量,挡住了对面男人索命的一击。
“再说一遍?”吉尔伯特用不住发颤地嗓音,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容易理解的简单话语。而他的头,亦缓缓上抬,直至能看见壮汉的仰头姿势为止。
猛地,吉尔伯特的面孔飞快变化。冷冰冰的表情,大大睁着的双眼先是微微收紧,再度瞪开时却已是血丝遍布。深深地皱纹,爬满了他的额头、脸颊、嘴角等脸上的每一个角落。整个皱起的脸庞,因滔天愤怒而狰狞犹怖。
“我说啊,”嘴上的话语尚未结束,吉尔伯特挡住男人攻击的柔弱胳膊,却已灵活地顺着这壮汉不住施力的手腕和小臂,盘抓而上。
“这小子好大的力气!呃,手腕使不上劲…糟糕!!”
“你没听到她们,都说不!要!了!吗!!!”一股淡淡红光,在吉尔伯特眼中一闪而过。如同洪水猛兽般的咆哮。
带来的还有那壮汉,向房屋墙壁倒飞出去的狼狈身形;和他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下,倒映在他眼底,这个世界留给他的最后一幕。
清脆而悦耳的骨骼折断声,撕裂了因少年的怒气,而俯首拜服的安静空气。
带来的是名为死亡、期限为永恒的沉眠。
“兹………兹……”
“宿主信息更新中……更新完成!”
“吉尔伯特,年龄十二岁零四个月。
斩杀数: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