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
冯氏和炽华一惊,一回头就看着三个贵女贵妇人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脸阴沉的看着她们母女。
“殿下。”灼华起身福身一礼,然后淡淡一笑,扫过冯氏母女,哦,忘了告诉她们,今日三公主要来玩耍的。
沈炽华一看灼华的眼神立马晓得,自己和母亲是跳进了她的套子里了。
三公主李郯,号晋怀,是皇后娘娘膝下娇养大的!她是知道的,最是刁蛮任性,被她盯上,再在外头胡说上一番,别说魏国公府了,怕是旁的人家也不敢要她了!
冯氏顿时吓得膝盖发软,拉着炽华跪拜行礼。
李郯阴着脸在上首坐下,一派贵气,慵懒的抚了抚瞄了花样的指甲:“五太太说的话,本宫会一字不漏的回禀陛下,也让陛下断一断,到底是县主为大,还是你这个庶房的狗屁倒灶的庶房婶子为大!沈五爷连个官身都没有,倒不知你们哪里来的底气敢和县主叫嚣,恩?”
冯氏抬眼瞧三公主,一见她面色愠怒,吓得赶紧磕头求饶,“妾不敢,都是胡说八道的糊涂话!公主恕罪!妾身怎敢对陛下有半分不敬。灼华啊,你给五婶说句话啊……”
灼华看了李郯一眼,似要说话,却被挥手打断。
冷然道:“沈太太、沈姑娘,县主的名声坏不坏的她都是县主,自有皇帝为她做主,倒是这位沈姑娘,你可想好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坏了名声还能不能有个好前程。”
三公主容色倾城,眉目极致精致,虽平日里活泼直率了些,可到底是皇家出来的,威势浑然于身,要震慑冯氏母女绰绰有余。
“公主恕罪!县主恕罪!”炽华深深伏地,内心无比惶恐,若是面对一般世家女便罢了,她自有话可去辩驳,可三公主即认定沈灼华受委屈,如何还会听她这个庶房女的,“县主温柔敦厚,怎会有人舍得坏她的名声。”
她悔的很,这段日子受尽了挤兑,处处被人拿着和沈灼华相比,今日才昏了头了居然跟着母亲出来找她的晦气。
三公主懒得听她说话,呵斥了一声“滚”!
冯氏带着炽华落荒而逃,灼华使了个眼色,倚楼悄悄跟了出去,然后不一会儿就听到外头喊了起来:五姑娘和五太太落水了!
李郯嗤笑了声,回眸道:“你们定国公府也忒精彩了些,一小小庶房出来的也敢跟你这般无礼!对父皇钦封的县主也敢脸不是脸的、鼻子不是鼻子的,他们这是藐视皇权,我回宫定要回禀父皇的,狠狠惩治她们一番!”
“倒也不用,有公主凤架撑腰,想来短时里他们也能消停了。”灼华引了李郯、蒋韵还有宋文倩到右次间,秋水长天换了新的茶水上来,“公主常来瞧我,她们岂敢再来寻事儿。”
“就你好性儿,换做是我,一定狠狠赏她们一顿鞭子解恨。”蒋韵拍拍她的手,道,“都晓得你得封县主风光,居然连个没有官职的庶房也敢对你如此!太可恨了!”
“这世间有人清楚自己的身份,自也有人胡搅蛮缠不知所谓的。”瞧她们两满眼的疼惜之色,灼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上去真的很柔弱了,笑道,“只怪我太招人稀罕了,她们眼红了。”
“到不想灼华也是个脸皮颇厚的。”李郯嘻嘻哈哈了一番,转眼又看向宋文倩,“你这成婚都一年了,怎的也不见有动静?”
宋文倩梳着妇人发髻,衣饰稍显素雅,但头上的那支羊脂玉的簪子一看便不是凡品,可见左都督看中。
灼华仔细瞧着她,倒是改变甚多,许是和蒋韵、三公主这样的直爽性子待的久了,也许是走出了丧母之痛,清冷少了许多,眼底多了几分灵动。
宋文倩没料到三公主会有此一问,又见大伙儿都盯着自己的肚子,微微红了面色,“我是热孝成婚,还是要守孝的,这一年都、都是分房的。”
三公主张张嘴,显然是没想到这一层的,又是惊讶又是好奇的问道:“那得守多久?不会分房分三年吧?”
灼华看她面上都要滴出血来,伸手推了一碟子蜜饯到三公主面前:“只一年便可了。”
蒋韵嘿嘿一笑,竖起一根手指在大伙儿面前晃了一圈,“这个月便满一年了呀!”
“那可要加紧了,左都督都快三十了罢?可别到时候小儿子成婚,旁人以为是孙子成婚了!”李郯朝着宋文倩挤眉弄眼的又道,“都督乃行伍之人,气血方刚,娇妻在家中坐,却是看得吃不得,怕是要憋坏了!”
宋文倩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晃了晃,耳坠轻晃了一抹润泽在脸上,粉面更是嫣红了:“……”
“……”灼华真是不大明白,堂堂公主殿下张口竟是如此直白,宫里嬷嬷教的规矩也跑到狗肚子去了么?灼华轻轻转了话题,看向蒋韵道,“你上半年也及笄了,婚期定在何时?”
李郯吃了可梅子,酸的满口的口水:“原是定在明年开春的,但是九哥等不及啊,生生提前了三个月,就在下个月底。”又推了推蒋韵,“你今日不就是来送请柬的么?”
身边的侍女从袖中取了请柬送到灼华手中。
“别胡说!”蒋韵眉目含羞,推了李郯一记,“东宫太后身子不是很好,陛下便叫我们早些成婚,算是冲喜了。”
灼华接过请柬,翻开一看,婚期正是十一月二十二。
蒋韵朝灼华眨眨眼,亲热道:“老太太那处应该会是我母亲去送的,为表咱们的情意,我可是单独给你送来的一份儿!”
“阿韵的喜酒,我定是要去吃的。”屋外的晴线斜斜透进来,落在美丽的姑娘们身上,有柔婉明丽的光晕流转,灼华笑道,“还得备一份厚厚添妆才行。正好,文倩过了孝,也能一同送你出门了。”
李郯不服气了,拨弄着鬓边的流苏清脆作响,摇曳了娇俏的光泽:“你怎么不给我送请柬呢?”
蒋韵白她一眼,端了茶盏吃了口,唇齿清冽:“我是要嫁给你哥,你哥,给你请柬算什么?你还打算先来我家看我出门,再赶去沐王府接我进门?”
李郯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有什么不可以的,到时候花轿得在皇城绕一圈,我就可以先回沐王府。”嘿嘿一笑,“在洞房等着你!”
蒋韵龇牙咧嘴的挥了挥拳,“你敢闹,就等着你成婚的时候,看我怎么回报你。”
灼华瞧着她们斗嘴,只觉得年少青春正当时,忽觉得魂魄的年岁也变得娇俏起来:“这样正好,阿韵可多赚一分添妆了。”
蒋韵哈哈一笑,“好有道理!原来我这么会持家。”觑了李郯一眼,得意道:“待会儿自己跟我回去拿请柬。”
“你给我送进宫来!请人吃喜酒还得自己去拿请柬,没听说过好嘛?来来来,你们家的倚楼和听风呢?”李郯是个坐不住的,自打晓得她身边有两个高手,但凡碰见总要缠着她们过招的。“还是跟她们打有意思,在宫里居然连侍卫长都打不过我,太欺负人了,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欺骗我!”
蒋韵跃跃欲试,跟着起身,兴奋道:“灼华,我先去找你们家千户们玩一会儿,待会儿你再教我舞鞭子呀!”
待两人出去,宋文倩便急着追问,“我身有孝,皇后千秋也不可进宫,后来听官人说起才晓得那日还有刺杀,你可仔细想过了,可会是哪一方想对你动手?我倒没想着太多,只是官人与我分析,大约也晓得一些了。你借着应家除掉了苏仲垣,又引抢功一事拔掉了秦王的钱袋子,这应家、赵家及其身后势力庞大,还有那苏家、苏嫔,怕是都见不得你如此不风光的。”
“放心。”灼华轻轻一笑,果然京中的人心思都是透亮的,“我若当真好对付,如何能活到现在?那个陈氏女,大约是被人挑拨的,没什么继续追查的必要。应家、赵家,也不难应付,不必为我担忧。”又问道,“他待你好嘛?”
宋文倩点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笑了笑,目光明亮道:“官人待我极好。”
“大人家中有嫡子,可有与你为难?”灼华是听说过的,嫡子对继母大都怀有敌意,洪家的大公子都六岁了,最是小心思烦乱的时候,稍有那不怀好意的人挑唆,继母哪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说起继子,宋文倩眸色温和而怜爱,“便是为了他,我才应的这门婚事。他失了母亲,官人又常年在外,他被养在叔叔家中,孤单又敏感,成婚前我与他见过几次,也肯信我,与我倒是比官人更亲近些。”
竟还有这样的操作?
灼华为她高兴,笑道:“否极泰来,甚好。”
“到是你与表哥,你有什么想法?”宋文倩还是问了出来,眉心有担忧的沟壑,“舅母的心思也不难猜,你受过伤,身子自会弱一些,如今外头又传的夸大,怕是会担忧子嗣之事。可我也知道表哥的,他断不会为了这个放弃的。”
自是晓得宋文倩的好意的,若非真心关心她,也不会拿这样尴尬的话题来说,灼华浅淡一笑,指润白的指尖在晴线里轻轻一划,勾起尘埃急急飞扬:“文倩,你都猜到了,他如何猜不到呢?”
宋文倩无言。他知道,事情无有进展,他不知道,那边更无可能有进展了:“表哥、很善良,可他骨子里多了文人的懦弱。”
武将的杀伐决断自是读书人不可比的,灼华望了眼庭院里的飒飒英姿,眉目舒展而坦然道:“顺其自然吧!左右我还小,他却已将十七了,到底该如何,很快就有结果了。”
蒋邵氏不会让这段没有结果的事情耗太久的,如今温着不说话便是想让她看明白,由她出口断了蒋楠的念想。可她凭什么呢?被嫌弃,还得有这样的“自知之明”么?若真去说什么,反倒让蒋楠觉得她是在催他有所行动了。
那就这样罢,不见蒋楠,想来他也该明白了。待明年过了殿试,众家必会上门攀亲,蒋邵氏便不会再等着错过好亲事了。
第二日,关于定国公府五房太太和嫡女嚣张欺辱县主的消息一时间铺天盖地而来,茶馆酒肆里一天十二个时辰轮番有说书先生精彩呈现,冯氏和炽华躲在院子里整整一个月没有出门。
然后隐约间人听说,魏国公府与冯家家的来往也淡了。冯氏气的砸了屋里的陈设,炽华又三日没有进食。
因为秋水被冯氏捏了个大乌青,她老子娘心里便盯上了五房,到底是积年的老仆,在府里也有些盘根错节的关系,没几日便听秋水来传话,“昨日五姑娘身边的女使在外头和一采买的宫女搭了话。”
灼华拿了个绷子在练习刺绣,没有一针是顺着她的预期而走:“然后?”
秋水笑眯眯,越发学会了长天的狗腿,“县主真聪明,然后,那女使又悄悄寻了素英,还塞了好些银锭子给她。”
灼华笑了笑,漫不经心道:“那两个丫头不是老要往我的屋子里凑么,明日我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你们自己机灵点,寻了由头离正房远些,给她们机会,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长天个子小,便在塌下的密格里躲着,透着缝儿瞧瞧她到底动了什么东西。”
长天摩拳擦掌,“若是叫她发现我了,我是不是可以揍她一顿?”
“可以的,只要不打死就行。”灼华撩了她的衣袖,看着秋水胳膊上的乌青,“解气没?”
秋水表示,“最好能给我捏回来。”
灼华笑的闲和如风:“待事平了,交给你处置。”
没过几日,五老爷的外室登了门,很简单的一句话,直把五房炸开了锅:婢妾怀了五爷的孩子。已然三个月了。
冯氏嚣张惯了,就要使人发卖了那美人。
美人淡淡的看了冯氏一眼,抚着肚子幽幽道:“我是正正经经的良家子,不是你们定国公府的家奴,还由不得你来打杀发卖。”
冯氏恨道:“外头养着的,谁知道你肚子是不是哪里来的野种!”
美人淡淡一笑,又朝五老爷投去秋波一枚,“太太有所不知,外头的宅子里都是爷买来的丫鬟,身契妾身可一张没拿,都叫老爷管着的,老爷是主子,那些人还能包庇妾身私会旁人不成?”
沈五爷早被美人勾了魂,又是哭又是求的,请老太太留下美妾和孩子。
国公夫人为表对庶房血脉的看重,做主抬了美人为良妾。
五房的后院一时间是鸡飞狗跳,冯氏惯会装痴扮粗俗,视规矩礼节为无物,但那美人却也是个人精,无有外人的时候总能让冯氏在衣服遮着的地方挂一身的彩,但凡察觉外人出现,必是柔柔弱弱摇摇欲坠的,一副受尽欺辱的可怜样子。
沈五爷偏宠妾室,对发妻动辄叱骂。
冯氏回娘家哭诉,娘家人来撑腰,结果也不知道怎么搞得,美人的孩子被冯家家大舅爷给撞没了,当时在场的便有冯氏和炽华。
美人哭闹着要告官,沈五爷直接把冯氏和炽华一脚从屋子里踹了出去,要不是几个儿子求情,怕是要休妻了。冯家舅爷撞没了美人的孩子,那是众目睽睽推脱不掉的,冯家自知理亏,给那美人又是送银子又是送田产的,好不容易事情才平息下来。
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议亲什么的彻底就黄了。
茶馆酒肆里的那几个说书先生仿佛住在了定国公府的侧院里,莫说是动作细节了,便是心理活动也给你说的格外生动,把五房的精彩渲染的甚嚣尘上,赚的是盆满钵满的。便是宫里的贵人们都是略有耳闻。
李郯在一茶肆听完说书,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瞧了元宜县主了?她那日是不是就是等着自己去帮她摘人头啊?“女将军,果然不同凡响!”
灼华坐在廊下幽幽喝着茶,“何苦非要和我作对呢!”
秋水长天和春桃春晓:“……”
倚楼听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