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妃嫔看着下头或美丽或娇俏的女郎们,凑在一处窃窃私语,想着家族之中可有适龄的出色郎君可与之匹配。
都说元宜县主少年惊才,如今看来果真有其独特之处。在坐的女子,都是天生的大家闺秀,豪门夫人,而她,小小身板,却仿佛是天生的上位者,举手投足,无不散发这沉稳雅然的贵气。
对于位份不高、家世不够煊赫的妃嫔而言,灼华能不能生育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妻不能生总还有妾的。灼华生的美,沉稳得体,不论赵夫人的咄咄逼人还是陈氏的刺杀,都是不慌不乱,清清柔柔的样子。这真真是与旁的闺秀不一样的,大家主母便该是如此气势姿态。
最主要的是,很明显皇帝和皇后都十分看重她,若能将她娶回去,对于家族而言是十分大的助益。
“皇子们都渐渐大了,也该打算起来了。”说话的是同坐皇后左下侧的戚嫔,她轻轻一笑,眉目婉转,宛然又叹了一声,“我无有子息,一日日的过倒是没什么感觉,这样一看皇子公主们,忽的察觉自己的是老了呢!”
赵贵妃掀了掀嘴角:“妹妹年岁还不如咱们大,还叹老矣,可教咱们做姐姐的可怎么好。”
“戚妹妹其实只比咱们小了五六岁,只是比咱们会保养而已。”郭德妃,位属四妃之一,容色上中,在众多妃嫔中只算得一般,胜在一身淡淡书卷气,淡雅温和。只有一女,却还能坐稳妃位,可见其本事。轻轻转了话题,好奇问道:“上回听说陛下要替三殿下选继妃,贵妃姐姐可有听说是哪家闺秀了么?”
赵贵妃扬了扬手里的绢子,“也真是无福,孩子大人一下全没了。”一想是在皇后千秋宴上,立马捂了嘴,转而道:“大抵便是长平侯府的姑娘,或者临江侯家的罢。不过我瞧着那两家的姑娘也是在平凡了些。”
郭德妃美眸微微一垂,闪过光亮,抬眸时又是静静一片:“长平侯府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姑娘公子的接连过身,确实不宜结亲。临江侯陈家倒是不错,陈夫人甚为端肃,想来教养出的女孩儿都是极为有规矩的。”
戚嫔吟吟道:“还别说,陈家夫人教导查出来的姑娘的确是极好的。陈家的嫡长女嫁了人后,那是把那风流丈夫管教的服服帖帖的,那万家公子如今也不出去胡闹了,正正经经的读起书来了。”
“……这……”郭德妃眉尖轻蹙,“管着丈夫?身为女子怎可如此!”
赵贵妃原也不觉得有什么,规矩严些,大不了无趣些,若是管到丈夫头上去,那可怎么好!她的儿子堂堂亲王殿下,若是给一内宅妇人捏在手里,说出去成何体统!
戚嫔望着玉阶之下赞叹道:“众星拱月啊!县主美丽柔弱,气质雅然,果然是叫人见了就移不开眼呢!”
赵贵妃看着灼华,目中浮现出一丝异样的光芒。
戚嫔眉目精致,目光流转,瞧了赵贵妃一眼,绝美的面上笑容艳丽,缓缓悠扬道:“县主温和美丽,端庄得体,生的又是如梅清理婉约,自然是招人喜爱的。”
郭德妃吃了口酒,附和道:“县主如今正得皇上看重,沈家都宠着她,谁娶了她,都是得百利啊!若是雍郡王娶了她,便是一大助益,沈家定也会全力的支持他的。若是旁的士族娶了她啊,家族地位便是要提上一提的。怎么看,这都是块香饽饽,难怪这样多的人喜欢。”
戚嫔笑意深深,叹道:“可不是,两位姐姐可瞧瞧,雍郡王、礼王府的王孙、周家的公子、蒋家的公子还有远处些的洪家、文家,一家女百家求,便是如此了吧!”
郭德妃抚了抚养的青葱似的指:“本宫瞧着也喜欢,可惜了本宫啊没有孩儿,不然就是这小脸蛋这样可人疼,也是要挣一挣的。本宫也想有这般出色的儿媳妇。”
赵贵妃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若是李彧娶了沈灼华便是得了一大助益,沈淑妃必然风头更胜,难保会不会得封皇贵妃凌驾她之上。
她的儿子最好的人选难道不是沈灼华么!她是皇上看重的,得她做妇,陛下也能多多在意秦王,再者沈家宠爱她,拿捏住了她,便是拿捏住了沈氏一族,到时候李彧甚至淑妃在她和秦王面前,都要收敛锋芒!
即便她们得不到沈灼华的才智与沈家的支持,左右也要让旁人也得不到!
赵贵妃吃了片玉藕,慢条斯理道:“郭氏与戚氏,也有青年才俊的,两位妹妹没有皇子,也可替家族中的儿郎争取一番么!”
郭德妃柔柔一笑,“姐姐说的是,我正有此意呢!”
戚嫔娇柔一摇头道:“我戚氏一族门第不显,县主高贵,怎么都是不相配的,便不参合了,还是留给众高门去罢。”
二人在赵贵妃身后相视一笑,目光似有似无的往对面的应贤妃处看了眼,投去淡淡一笑。
皇后诞辰第二日起,灼华便闭门谢,拿着从北辽半月关到大周童鹤关的地图细细研究起来,毕竟是要具折上奏,总要事无巨细的。却不晓得外头又传的轰轰烈烈有鼻子有眼的元宜县主又病倒了!
不过这一回倒是没能吓退想要结亲的,毕竟前头病过一回,介意的人户大约也筛下去了。
老太太最近挺忙的,几日里来了好几拨的客人,有瞧上灼华的,也有打听烺云的。老太太矜持的很,不论谁来都不叫她们兄妹出来一见,各家倒也精怪,寻了画师画了画像,塞也要把画像塞进定国公府。
老夫人如今倒是把周恒当了府里人了,常常喊了去问话,大约就是谁家的儿郎为人如何,谁家的儿郎举止谈吐如何,周恒虽常年在山上学艺,但他性子欢脱又开朗,回来这两年已经和京中大半的郎君处的十分之好。
周恒虽看着野性放纵,看人却是有些能耐的,点评起来往往是一针见血的,老太太听了几回觉得他眼光不错,于是,但凡心头有了什么人选便要问上一问。
老太太今日又喊了周恒去,这一回问的还是镇国将军家的次子。
周恒眼神动了动,漂亮的脸蛋上又浮光流转:“年纪小了些,倒也机敏,谈吐举止大方有礼,凭着家族荫封做了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虽无有去考功名,倒也算饱读诗书。”
然后一旁的焯华发现,老太太的眼神明亮起来,大约是动了心思的,可又发现某些人的眼神也在闪。
焯华以为老太太会说些什么,但几日过去也没听到什么动静,该拜见的客人没少,也没有说请了镇国公府的人来坐坐。
后来一想,也明白了,大约是因蒋家一事老太太心中有了警惕,许是想着再看看再选选。瞧瞧对方到底积不积极。
至于周恒到底闪烁个什么,焯华到底也是没有问出来的。反正,每次一开口就被拖上床去
“……”
三房风头过盛,更显五房六房冷清无人问津。六房还好些,毕竟也就一个六姑娘正当妙龄,却也还未及笄。
冯氏在院里气的直跳脚,频频去北院找晦气。可惜烺云和焯华都是冷清的性子,对她的挑衅自来是视而不见的。王氏可是答应了灼华要护着烺云的,更是要护着儿子的,因为寡居这些年总被冯氏欺负,她忍的也是够了,如今有了后盾,火力全开直把冯氏怼的面色精彩,一口气梗在心口不上不下,险些厥过去。
北院讨了个憋屈,便和女儿去外头串门啊烧香的,却又被处处拿来和三房相比,又是一番气恼,今日趁着老太太招呼客人便跑去南院闹腾。
“哦?”灼华扬扬眉,“我也是许久没见五姐姐了,既然来了,请她们进来吧!”
冯氏进门便往椅子上一坐,自己唤了丫鬟又是要茶点又是要换软垫的,颇有主人的气势。
“见过县主。”五姑娘炽华倒是行了礼,笑意盈盈的。
灼华含笑点头,叫了坐。
沈炽华,已经及笄了,容色一般,摆在京中众多贵女之中可谓普通至极了,虽腹有诗书可会欣赏的世家公子却不多,偏偏心气极高,一般的世家瞧不上,非要攀附公侯之家,还的是嫡出子才行。挑挑拣拣的同时,也被旁人挑挑拣拣。
前头瞧上了徐悦,在她这里上蹿下跳的没得到承诺,又闹着娘家去魏国公府搭线,魏国公夫人如何能看得上她,却又看着冯家颇有根基的份上无有直接拒绝,是以婚事一拖再拖,便到了如今。
冯氏东瞧西瞧了一番,皱眉问道:“怎么不见素娟和素英?”
秋水来上茶点,笑眯眯回道:“素娟和素英在耳房看着县主的补药呢!”
“真是不懂事,我可是让她们来伺候县主的,怎么还偷起懒来了!熬药这种事哪个小丫头做不得。”冯氏端着茶水吹了吹,眼皮掀了掀,瞟了灼华一眼,对秋水重重一哼:“你去把她们叫过来,我好说道说道她们。”
秋水端着托盘微微一福身:“既是五太太送来的人,怎好累着,左右县主跟前也无有什么事儿,奴婢几个伺候着也便足够了。县主的补药自是要仔细的,若不是贴心的人还不敢交代了。”
冯氏重重一盒茶杯盖子,沉着脸叫了起来:“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叫你去做什么做就是,什么身份在主子面前多话!好歹也跟了县主七八年了,竟是如此没规矩,下贱东西就是下贱东西,给了脸面还是登不上台面的!”
秋水也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了,面对冯氏的叫嚣,依旧笑眯眯的。
灼华淡淡的看了冯氏一眼,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使了眼色让秋水出去,转而望向外头,无有言语。
这便是在讽刺灼华没规矩了,端着县主的身份不与她行礼。更是在说,即便得封县主,在沈家还是她也不过是个小辈,在长辈面前便是的忍着敬着的。
冯氏瞧她不说话,还以为灼华怕了她了,伸手狠狠掐了秋水一把,“还不去,贱蹄子!县主身边的都是什么不知规矩的东西,赶紧打发了出去。是素娟和素英不得用么,还是县主瞧不上我们庶房的人呢!”
炽华吃了口茶,笑着看着灼华,道:“怎么会呢,不过是县主身边的这几个丫头的老子娘在府里有些脸面,都是老家仆了么,一辈子伺候着主子,总要给点脸面的。”
沈炽华这几年里只见过灼华几次,且都是略略说了几句话,对她不甚了解,但观她说话行事到颇为沉稳,是以沈炽华还不敢对此人太早下了定论,以防载在她的手里。
“在县主眼里我们五房的人还不如那些个老仆人了?”冯氏蹭的站了起来,眯着眼,唇齿刻薄道:“你说吧,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五房还是瞧不起我冯家!”
一唱一和,真是精彩的恨呢!这个五姐姐,惯会的就是不动声色的挑拨,可真是与前世一个样子呢!
“五婶可是说笑了。”
灼华浅褐色的眸子缓缓扫过炽华的脸。炽华扬眉浅笑的回望过去,但见灼华那深邃微冷的眸子顿时心头一跳,竟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忙是撇开脸去。
心下更是确认,这个人不简单。
“既是送给县主的人,县主愿意拨给什么差事,自由县主做主,五太太可别尊卑不分!”春桃是老太太身边的人,有着老太太的情面在,说话自也是比旁的丫鬟有分量些的。
“哟,果然了,老太太跟前的人果然是气派,便是能在七丫头身边伺候的,我的人就智能在耳房待着。”
冯氏拔尖了嗓子,最近在北院受够了窝囊气,更是在外头被讽刺的狠了,眼瞧着老太太这会子没得功夫过来,灼华一人势单力孤,反正无有外人听到,只要她不动手,她的丫鬟再有好功夫还能打她不成?出了这个门她不认这些话,沈灼华还能硬载给她么!
左右从她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处,还不如撕破了脸皮来的痛快!
如此想着,便是越骂越起劲了,“我告诉你,素娟和素养你就是不愿意用你也得给我用着,要敢给她们苦头吃,我也有的是法子叫你名声坏尽。跟我摆架子,你算什么东西!”
“母亲,不可胡说的,七妹妹是陛下钦封的县主!”炽华一脸着急的样子,似乎在劝着,可细一听更似在火上浇油,“便是宫里的贵人见了妹妹,也是要客客气气的。”
冯氏指着灼华,尖声骂道,“县主,什么狗屁县主,这是定国公府,我是你长辈,跟我论身份。死了娘的嫡女,高贵个什么劲儿,呸!下贱东西。”
炽华一脸震惊又尴尬的样子,忙是站起来一边跟着灼华赔礼道歉,一边拦住母亲的破口大骂。
“你这个七妹妹的好心肠都给了那些个烂东西了!见不得人的事儿她倒是管的高兴了,六房的九丫头还得了头面,你的婚事不过叫她张张嘴,千推万阻的,她哪里把你当成她姐姐了!”冯氏越骂越顺口,“告诉你,炽华嫁不顺心,你就是公主,我也让你议不成亲事!”
沈炽华看了灼华一眼,微微红了眼眶,好似被伤了感情一般,鼻音重重的可怜至极,“母亲,县主也没说不帮!咱们可是一家子,哪有什么见外的话,叫旁人听去了可不就要起误会了!”
“误会?倒也不用谁来学舌,本宫听的十分明白!小小庶房出来的下贱东西,也敢在县主面前如此放肆,看来沈太太和沈姑娘是完全没把我皇家威严摆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