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与老太太相视一笑。
太夫人抱着静姐儿在膝头,伸手逗了逗孩子,小家伙抓住了曾祖母的手指,紧紧的有力的,闭着眼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安稳的睡着了。
太夫人瞧瞧女郎标致,郎君乖巧,心中无尽的满足,亲了亲静姐儿的额头,与老太太商量着道:“郡主身子弱,孩子也太小,我是想着满月、双满月的便不动了,咱们自个儿吃个饭也便是了,等到孩子满百日,健壮些,郡主也有力了,咱们再好好热闹热闹。”
老太太拿软帕子给奶娃娃擦了擦口水,引得梦中的孩儿弯了弯嘴角,心满意足的样子,老太太喜气洋洋的“哦”了一声,哪有不应的:“也是为了这几个孩子好,你决定就是了。”
她招了招手,陈妈妈便捧着有一只雕刻百子千孙图纹的锦盒进来,打开了递到灼华面前。
是两副精致的项圈,下头坠着长命锁。还有一道平安符。
老人家的眸中牵动着一抹柔和光亮:“这平安符打从你有孕就供在法音寺,本想着近几日取回来放在你枕下,保你平安顺产的,晚了几日,如今给你,依旧是盼着给你添一份平安。长命锁给孩子,保他们平平安安、快活无虞。”
陈妈妈一身降红色的被子,将面庞称的格外喜气儿温和:“小公子皮肤嫩,现下便不戴了,以免膈着不舒服,放在床头安枕便是。”将平安符放在灼华的枕下,又念着,“保佑郡主岁岁平安、年年康泰。”
太夫人和邵氏送给孩子都是未经雕琢的玉籽,色泽温润通透,一看就是有年岁的老物件了。
萧氏和姚氏年轻,送的都是时下里送孩童时新物件,黑宝石雕琢成的葡萄串子,红宝石雕琢的半剥开的石榴,都是好意头的。
之后徐二夫人她们过来的时候,灼华已经挨着软枕睡着了。
她睡得沉,便是宋嬷嬷将她身下的软枕拿走,又扶着她躺回枕上也没有惊醒她。
老太太不免有些忧心,到底还是太虚弱了。
待灼华一觉醒来已是下午时分,孩子在身侧睁着大眼望着承尘,徐悦坐在床沿陪伴着,被半透明窗纱柔化的光线落在他身上,温润的仿若江南三月春水般美好。
整个月子里,没有了孕期的害喜与不适,她每日吃喝睡觉,渐渐也养出了肉来。
从刚开始虚弱的一日里有半日功夫在沉睡,抱孩子吃个奶的时间都能双手颤抖发软,只能侧身躺着喂,到出月子时可以稳稳的抱上一盏茶的功夫,可见老先生开出的方子居功甚伟,也是徐悦宠爱和分担的功劳。
宋嬷嬷欢喜的给她出了整整五只肥硕螃蟹的蟹肉,让她一次吃了过瘾。
不过,生怕这样寒凉的食物影响了孩子的肠胃,吃了那一回之后,她也不敢再吃了。不过好在徐悦宠着她,但凡她不吃的,他也陪着一起不吃。
她产后胃口好,奶水也算充足,到双满月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和足月出生的孩子一样健壮,嘴里偶尔还会迸出个“咿咿哦哦”来,惹得老人家惊喜不已。
太夫人是不爱出门的,却也变得爱出门了,和同龄的老夫人们坐在一处便有说不完的话题。三句不离她的几个玄孙玄孙女。
老太太从前怕人家说灼华恃宠而骄,便是想念着也克制着不来徐家,如今也是每个月都要跑一趟,看到孙女和玄外孙们安好才能放心。
旁人家的孩子是先取的乳名儿,然后慢慢琢磨大名儿,他们家便是反过来的,叫了大名儿两个多月,才定下的乳名儿。
魏国公对两胖孙子极是喜爱,言语里透露了没能给孩子取名儿的遗憾,于是取乳名儿的任务便落在了魏国公的肩上。
国公爷乐呵呵的每日翻书,非要取个又顺口又吉祥的名儿来。
邵氏:“……”从没见过丈夫为她这样笑的傻里傻气。
做公公的不方便总往鹤云居跑,每天便催着邵氏来抱孩子,孩子觉多,乳母说抱着睡对孩子不好,国公爷就坐在床沿上看着也是欢喜。
邵氏:“……”果然孙子得宠!
想了好些日子,最后定了大的叫安哥儿和小的叫宁哥儿。不是出自什么伟大诗句,原不过是对孙子最美好的祝福。
孩子越大夜里吃奶的频率便少了,从一夜四五回变成一夜两回。每次她觉得涨奶了,才坐起来,徐悦便去把孩子抱过来了,有时候她困极了,喂着奶也能睡过去,都是他在看着孩子,恩、以及照看另一侧是否漏奶。
白日忙着衙门的事,晚上还要照顾她和孩子,说到底,真正劳累的是他。
灼华提过一回分房睡,徐悦便是一脸的“失宠”神色,她便也不再提了,后来瞧着他眼下乌青越发深了,便又提了一回让她睡在外侧,这一次,徐悦只当没听到。
她道:“你现在这样待我好,万一以后不那么好了,我会不高兴的,所以,还是别那么好了。”
徐悦抱着徐颉看着插瓶里的杏花儿,手指沾了清水洒在了花瓣上,花瓣微微起伏,摇曳了几分朦胧的婉约,徐颉看着高兴,瞪着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摇头晃脑的咿咿呀呀。
他回道:“厨房里有一把非常锋利的剔骨刀。”
灼华:“……”
他又追了一句:“岑华和岑连,光一个,我就不是对手了。”
灼华:“……”
待到孩子三个月的时候,两个小家伙长得白白胖胖,已经能够自己翻身,只是入了冬日,穿的圆滚滚的,翻起身来就有些艰难,不过两个孩子都不是急性子,一次翻不过来便再试一次,两次翻不过来便歇一会儿再翻,一旦翻过来了便是开心的尖叫,小腿一蹬一蹬的兴奋不已。
孩子的百日宴太夫人和国公爷都发言要大办。
灼华看到宴请名单心下觉得不大好,虽然静丫头的双满月和百日宴也都十分热闹,可这回的百日宴总是太隆重了些。几乎是请遍了京城有些脸面的人家。
她想了几日,还是与徐悦提了,“我相信以萧氏的个性是不会因为这个而心生妒恨,但她的心思总也要顾及一二的。旁人的嘴是管不着的,说多了,听多了,难免会吃心。往日里她帮着咱们在母亲面前也回缓了不少,也得念着她的好。妯娌也好、堂姐弟也好,关系总是微妙的,同住一个屋檐下,小心维护着,才能长长久久的太平。”
从前不计什么为难、不合,她都不曾放在心上,因为她不在意旁人怎么想怎么看,只是如今有了孩子,便多了软肋,她希望孩子平平安安的,便也多了一份小心谨慎。
徐悦理解她的小心,便与长辈提了。
长辈们对小夫妻的周全感到高兴,也晓得他们初为人父母的谨慎,便应了,宴请的名单便与静丫头的一样。
孩子的百日宴定在了十一月初八。
已然是寒冷的冬日。
屋子里烧着地龙,两个孩子由乳母看护着在隔间的床上左翻翻右扭扭,咦咦哦哦的蹬着腿自己跟自己玩,偶尔一转头看到身边有个伴儿,便相互观察一会儿,又咯咯的笑起来。
老人说月子养的好,身子便能比小姑娘时还要健壮,灼华的月子坐的极好,婆婆和太婆婆都十分慈爱包容,又有丈夫温柔耐心的照顾和老先生的方子配合着,整个人养的十分精神,面颊柔软带着微微粉色,虽说不能回到受伤前的状态,好歹也康健了不少。
秋水服侍着灼华更衣,一件烟霞绣紫色兰花的里衣,外头罩一件厚实的珊瑚色藏金色暗纹的外袍,细细瞧来竟是一股春色融融的温婉,乳白色的耳坠子悠悠晃晃的垂在耳边,玉簪从云鬓中轻轻斜出,衔了一串长长的珠珞,添了几分婉约动人,长长衣摆曳在浅棕色的地毯上,几分说不出的悠悠华贵。
听着孩子咿咿呀呀的纯真,灼华忍不住的唇角上扬。
徐悦从外头进来,一眼瞧去黑眸中流光溢彩,拥着妻子在她的嘴角轻轻一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灼华面色一红,红润娇艳,眉眼宛然带了几分妩媚,嗔了他一眼,不肯言语。
他便追着问,又掰着她的手指细细一数,沉沉然的低哑道:“快要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