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观渺在看沈恪夺，沈恪夺在看江挽澜，江挽澜想从床上跳起来溜了。

房间气压有点低。

沈恪夺径直走过来替江挽澜拔掉手上的输液管，“我今天跟他说了多放辣。”

江挽澜没错过沈恪夺眼里的恶劣，她眼眶忍不住抖动，她什么时候跟沈恪夺说要多放辣了？而且她可是个病人，这显然是沈恪夺随口编出来刺激楚观渺的。

楚观渺忍了又忍才压住发火的冲动，冲沈恪夺点头，“恪夺你来了，这两天辛苦你照顾挽澜，是我失职，你快回去休息吧。”

江挽澜嘴角抽搐，楚广源又不在这里，三个人谁不知道谁啊，楚观渺怎么还搁这戏瘾上来了？

沈恪夺这才转头看楚观渺，“哥，好久不见，T国的事儿处理完了吗？我很担心你啊。”

T国什么事？江挽澜想起上次沈恪夺说的“他给楚观渺找的事”，但没听说楚家在T国有生意啊。

楚观渺脸色有些许僵硬，被江挽澜看在眼中，“托你的福，处理完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沈恪夺故作茫然看了一眼四周和房顶，“我记错了？虹港三院是哥你的产业？”

楚观渺声调冷了下来，“沈恪夺，你什么意思？”

沈恪夺这表情太气人了，江挽澜忍住想笑的冲动，

“医生说我需要静养，楚总也看过我了，沈总也累了，不如都回去休息？”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搁这儿争风吃醋呢，其实一个算盘打得比一个精，江挽澜看楚观渺这副样子，更加确定自己有什么刚被楚观渺知道的特殊之处，不然他会有这么好的脾气？

沈恪夺就更操蛋了，他故意刺激楚观渺，楚观渺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但她就惨了呀，兄弟俩没一个好东西。

楚观渺先开口，“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在医院呢，我在这里陪你吧，正好上次你来我家，我没能赶回来，算是赔罪。”

沈恪夺不说话，眸光灼灼盯住江挽澜，眼神威胁，意思是“你敢让我走？”

江挽澜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他们较劲能不能别把她牵扯进来啊，

“其实医生说我今天已经可以出院了，正好，不如现在就回家吧，消毒水的味道也怪难闻的。”

江挽澜说完就打算坐起来下床，却听到沈恪夺轻轻笑了一声，“输液还是输完的好，公司那边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楚观渺脸色很难看，自己这个弟弟是真的“会做人”，江挽澜也愣了一瞬，她没想过沈恪夺会让步。

两个人都看着沈恪夺收拾自己文件，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病房又陷入寂静。

江挽澜看着面前的一堆食物，她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呢，这状况未免太尴尬，楚观渺本来就怀疑她和沈恪夺关系匪浅，现在这桩怀疑简直被直接敲定了。

以后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楚观渺狠咬了几下后槽牙，才开口讲话，“你不愿意和我结婚，是因为沈恪夺？”

江挽澜连忙摆手，“不是啊，真不是，我和沈总真的不熟。”

楚观渺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还以为我出差几天，回来晚了，就没机会了。”

他信了？不太可能吧。

楚观渺继续说，“我知道我们第一天见面可能不是很友好，希望挽澜你可以给我个机会弥补。”

江挽澜静静看着楚观渺，饶是对察言观色如此在行的她，也分不清楚观渺现在这副亏欠的样子是真是假，楚观渺的脸长得清冷瘦削，扮起愧疚来格外合适。

江挽澜只能虚与委蛇，她笑一笑，“那楚总这一回多给我开点薪水就好。”

“自然。”

“你妹妹和祝阿姨是不是对你不好？我听说了剪彩那天的事。”

江挽澜愣了一下，“这种争斗难免的。”

“我会去同爸爸说，叫他和江叔叔谈一谈。”

楚观渺不应该巴不得她过得不好吗，不然为什么在公司项目上刁难她，江挽澜神色有些费解，“还是算了吧，家务事，楚老爷子也不好插手。”

“无妨，我会解决。”

楚观渺又出门去替她叫护士过来重新扎针，而后看着她写代码，不发一言。

江挽澜偶尔从屏幕反光里看到楚观渺这一张冷清的脸，他似乎在看墙又似乎在看她，神色难测。

直到晚上十一点，楚观渺自顾自拿过江挽澜的手机输入自己的手机号，“我先回家，有事就找我。”

“好，楚总慢走。”

江挽澜目送楚观渺出门，马上爬起来穿衣服收拾东西，她要回家，哪怕家很危险，医院也不能再继续呆下去。

刚收拾到一半，身后就传来一句，“你要去哪。”

江挽澜呼吸一滞，回头看到沈恪夺正站在门口，抱臂看她，“我都走了，给你和楚观渺留足空间，你还要跑？”

沈恪夺的声音也很冷。

江挽澜索性放下手里的包，转过来看沈恪夺，

“你故意刺激楚观渺，明天他把我扔到太平洋去填海怎么办，沈恪夺，你不顾及我。”

“怎么会呢嫂子，我人这么好，怎么会不顾及你？”

江挽澜语塞，沈恪夺似乎意指她对楚观渺说的那句“沈总人很好”。

江挽澜觉得自己陷入两难境地，她本来只想简简单单在虹港站稳脚跟，却没想到遇见的都是变数。

她有点疲惫了。

“这样，那不如我把你的那份合同还给你，我们两不相欠好不好。”

沈恪夺嗤笑一声，“怎么，在你这里，我是用完就扔的那一种？现在楚观渺对你不错，你就打算跟我撇清关系？”

她没这么打算，如果硬要选一个来当盟友，她一定选沈恪夺，楚观渺这种罪犯完全不会被纳入考虑范围，但她控制不住事态的发展，沈恪夺是不可控的。

“不是，我只是怕楚观渺对我不利而已，他突然对我好本来就很奇怪，现在很多事我都弄不清楚，不想再给自己添更多麻烦。”

“我是麻烦？”

“你不是，麻烦的是我自己”，江挽澜索性坐下来，她真的很累，生活危机四伏，周围没有一个人可信，她的生活早就与平静二字无关。

江挽澜低着头，脸色在医院的灯光下更加惨白，她的头发松松散散挽住，鬓边垂下一缕碎发来，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芒。

她长相有几分妖气，平日里又一贯伶牙俐齿，所以此刻的脆弱反差格外动人。

即便是沈恪夺，也心软了几分。

他走过来替江挽澜把那缕头发挽在耳后，“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活下去，拿到宸宇实业，弄明白杀我妈妈的凶手是谁，把那个人绳之以法，就这样而已。”

沈恪夺又露出那种语重心长的神色，像那一晚他要她学会收敛锋芒时的神色如出一辙，

“你要明白，你一个人，是做不成这么多事的，你必须要选一艘船来乘。”

选他，或者楚观渺，或者楚文姝。

的确，要不是有沈恪夺帮忙，只一个江渝就够她受的，很多时候，只有清醒的头脑并不够，还要有资源，所有和她作对的人都有，但她没有，她只有孤零零的她自己。

江挽澜苦笑，“选一边买定离手？”

“没错，你没有机会后悔。”

“所以我想置身事外。”

江挽澜是规规矩矩长大的好学生，她曾经以为派谁把谁杀掉这种事离她很远，即便是当年妈妈的事，她也存有一丝侥幸——认为是真的意外，直到她撞见沈恪夺出事。

沈恪夺的声音谆谆善诱，“你已经牵扯进来了。”

“我可不可以选楚广源”，楚广源是无害的，慈祥和蔼的长辈，他对她还不错。

“你觉得他的身体还能撑几年。”

江挽澜又陷入沉默，她仍然无法做出决定——或者说，她想自己单开一艘船。

沈恪夺却伸手抚过她青紫的手背，轻声责备她，“你自己拔针也不小心一点，尽胡闹。”

不知为什么，江挽澜清楚沈恪夺这种举动未必带有真心，但她眼眶仍然突然发酸，她又想妈妈了，这种语气只有妈妈才有。

沈恪夺继续说，

“我听说江远山出差了？怪不得江渝敢这么干，你在医院住到江远山回来再说。”

“嗯”，江挽澜仍然低着头，她觉得现在她还是先示弱的好，有时候把疲惫和软弱表现出来也未尝不可。

她另起话题，“你怎么知道楚观渺走了。”

“因为虹港三院是我的产业。”

江挽澜惊愕地抬头，“这样。”

沈恪夺在天华大道的房产和这家医院都并不属于他的公开财产，江挽澜没有查到过。

“工作做完了吗？”

“差不多了。”

“那早点休息吧，我去隔壁睡，有事就叫我。”

“不用……”

“医生跟我讲你心脏本来就有一些问题，这次又有突发的休克，这边离不了人”，说完又笑一笑，“你要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可以选择肉偿。”

她心脏是不太好，常年睡不够导致的，至于沈恪夺的后半句话……

江挽澜就当没听见，“那我去洗脸了，沈总也早点休息。”

“嗯。”

夜里，江挽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沈恪夺对她感兴趣还勉强说得过去，毕竟她也算救过他，但楚观渺……百依百顺的女明星不好吗？为什么要来医院对她鞍前马后？

而且两个人都用的是又打又拉的策略，只不过沈恪夺高明些而已，那么所以，为什么？

江挽澜不认为自己真的有这种程度的魅力，至少现在她没表现出太多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