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买回来的姑娘,正是东海龙宫的三公主,敖淼。
按照她的说法,她是“爱慕夏公子”,所以想出了这一招,希望可以留在夏长元身边。
长元已经把抄录好的诗,连同笔墨和绢帛一起放进了玉卿房间。玉卿仿着他的字在绢帛上写着玩,长元则坐在一旁看着她。
敖淼公主跪在地上哭诉她的爱慕,究竟有几句是听进长元耳朵里的,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捺可以下笔重一点,”长元指着“蓉”字说道,“像这样——”他比划了一下。
玉卿依言写了,果然比先前更美观一些。
“公子……”东海龙王脸色十分难看,“是小神教女无方,给公子添麻烦了。”
长元笑道:“麻不麻烦倒在其次,只是淼公主要给我当奴婢,实在有些委屈。将来传扬出去,人家会说我苛待了公主,不给龙族脸面。”
“蓉”字已经写了两个,玉卿冷笑道:“脸面是要自己挣的。”
“这位仙子说的是,”龙王赔着笑,“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这丫头。”
淼公主还是哭哭啼啼,委屈道:“公子不肯接受我,是因为这位姑娘吗?”
长元握紧了手中的箫,凝视着她,然后又缓缓把视线移向玉卿。玉卿上仙顿了笔,看着敖淼,冷冷地道:“淼公主年纪不大,倒是会污人清白?”
龙王拽住女儿的胳膊,勉强让她闭了嘴,然后向玉卿赔礼:“这孩子平时在龙宫被惯坏了,说话不过脑子的,仙子千万别跟她计较。”
“我才从昆仑山上下来呢,”玉卿道,“如果龙王觉得孩子没教好,大可以把她送到瑶池去。正好可以给西王母解解闷。”
“啊,这不太好吧?”龙王死死揪住敖淼的胳膊,不肯让她再开口,紧张地说,“王母娘娘这么忙,这么能因这等小事去叨扰她。”
“不叨扰,”玉卿面带微笑,“把她变作锦鲤养在池子里,无需劳动娘娘,青鸟自会照顾好她。”
敖淼奋力挣脱了父亲的束缚,站起来哭道:“我知姑娘看我不顺眼,也犯不着这样辱我!”
说罢,抹着泪跑了出去。
正巧谷安易已经同房东谈妥了,由小厮领着来熟悉院落,已经走到外面的院门口了。敖淼只顾低头哭,也不看路,就这样撞到了谷安易。
谷安易扶住她,问:“姑娘,你还好吗?”
“走开!”敖淼推开他,也不跑了,就蹲在原地呜呜地哭。
龙王追了过来。长元踱到小院门口,静静地看向这边。谷安易叹了一口气,掏出帕子递到敖淼跟前:“别哭了。”
敖淼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谷安易把帕子塞到她手里,嘱咐领路的小厮在原地等着,就站起来走向长元。
“公子,”他向长元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回头看向敖淼那边,“这是怎么了?”
“我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我。”长元把箫背到身后,“谷长老怎么会来长安?”
“左右无事,出门巡视一遭,顺带着,也去拜访一下魔君。”
长元皱眉:“拜访他作甚?”
谷安易笑笑:“公子不知道吗?魔君要成亲了。”
“哦,”长元向他自己屋里走,转了一下箫,示意谷安易跟上,“和谁?”
“蓝凌仙子,”谷安易答道,“就是紫凌仙子的义妹。”
难怪紫凌要带着她去拜见王母呢。长元把箫搁在桌上,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谷安易。
谷安易坐在侧首,喝了茶,又说:“公子不知道也是常理。公子是上阶神灵,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天庭,想来魔君大婚也不会邀请公子。咦?”
玉卿由于长元出去却不见回来,走到了小潭边张望。谷安易叫道:“苏姑娘。”
玉卿朝他露出极富礼节的微笑,来到这边屋里。长元替她摆开了凳子,她坐好了,他又给她倒茶。
谷安易笑道:“我还奇怪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长元公子,原来苏姑娘和长元公子是一起的?”
长元问:“你们认识?”
“今天午后见过一面。”玉卿说。
“听苏姑娘说这别苑很幽静,我就打算来住几天,”谷安易说,“刚刚选好了一间屋子,二位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了。”长元说着站了起来。
谷安易放下茶杯看着他。
长元说:“我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办,须尽快赶回云溪风荷。”
“很急?”谷安易问。
长元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对玉卿说:“我去和阿梅的伯父说一声,如果可以,我们明早就走。”
“这么急?”谷安易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复又问玉卿:“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他的事,我向来不过问。”玉卿说。
很快长元就回来了。宅院的主人罗老爷听说长元要走,即刻就叫人去备酒菜,准备为长元践行。连带着谷安易也沾了光,一起被请去了。
傍晚临出门前,东海龙王总算是安慰好了女儿,来到长元和玉卿面前又是一顿“抱歉”,然后承诺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孩子。玉卿没有再提送去瑶池的事情,龙王就默认了她说的是气话。
谷安易站立在一旁,笑眯眯地看戏。直到龙王走了,他才调笑道:“公子惹的风流债,从来都不少呢。”
长元苦笑着:“早两个月出了趟门,路上遇到龙族造的醴泉,我又没见过对方的面。”
从他们这里到达罗府不远,然而罗老爷忒讲究,派了辆牛车来接。车的四角挂了风铃,垂着香囊,香囊下面又坠着流苏,行走起来叮铃当啷,满路飘香。
车内空间还很大,他们一人占了一个角。谷安易将车内的饰品细细打量了一番,问:“公子同那罗老爷很熟吗?”
“他幼时随父母踏青,被蛇咬了。我那时恰好经过,采了些草药给他包扎。”
玉卿想起青鸟说他“懂药理,但是不精”,不自觉笑出了声。
长元问:“你笑什么?”
玉卿笑而不语。
罗老爷年纪大了,待人处事却热情不减,连接他们赴宴的下人都赏了顿山珍。
餐桌上,各色的食物赏心悦目,杯里的酒也醇香。玉卿借口不能多喝推了罗老爷敬的酒,他立刻吩咐拿来了另一壶。
“这是我那孙媳自己酿的糯米酒,才放了一个月,苏姑娘可不能再拒绝了。”
玉卿笑笑,开始喝米酒。丫鬟已经把酒煮热,里面放了糖,喝起来没什么酒味,反倒很甜。是长元喜欢的口味。玉卿苦笑,夸赞道:“味道不错。”
桌上的菜色换了几轮,每一样尝一口,践行酒就持续到了二更。回去的时候,月光比下人打的灯笼还要亮。
同谷安易道了别,回到他们的小院里,长元说:“睡个好觉,明日要早起。”
长元自己没有点灯,进了屋就直接歇下了。
玉卿也就没有点灯,就着外面的月光,把桌上的鱼笺和绢帛都小心地收好,准备第二天一起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