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儿离开云溪风荷时心情糟糕,于是老天为了配合她,在云溪风荷连降了两天的雨。
冬日的雨水格外得寒冷,云溪风荷地势又高,一下雨就起雾。连着两天,庭院和莲池池都笼罩着一层浓浓的寒雾。
长元困倦,也不像平常那样活泼。蛊解了大半,他可以使用法术,就躲在屋内把豹族送来的一箱金银都给熔了,变作大大小小许多的疙瘩。
惹得小荷在玉卿面前抱怨:“那一箱子金疙瘩,又不好看,又不能吃。”
雨停后,整个箱子金银都被长元锻造了一遍,除了大小不一的疙瘩,他还特意造了一枝并蒂莲。莲花只有拳头大小,然而花瓣、花蕊都做得极精巧,若是涂上颜色,说不准就跟真的一样。
并蒂莲造好以后,云溪风荷迎来了两位贵客兼稀客。
那会长元由于天晴,搬了张榻到外面,躺在上面惬意地晒太阳。
一只翠绿的细竹,一端用红绳绑着玉环和流苏,从他头顶伸出,在他的眼睛上面晃悠。
长元伸手抓住了,悦耳的欢笑声传入耳畔。他坐起,看着站在榻边的那名笑容明媚的少女。
“鸢儿啊,我最近不能用太多法力,也没细心探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的,言哥哥在前厅,我从天上就看见公子了,所以过来找你。”鸢儿说罢又看看长元手里的东西,“这是公子要的青玉竹笛,上面的玉坠还是言哥哥在蜀中找药蛊时特意寻来的。”
长元拿到嘴边吹了一下,对于音质还算满意。他又拿起玉坠细看,发现是块质地上乘的好玉,玉里还隐约能看到灵气的流动。长元道:“你家夫君有心了,我本还怕他忘了笛子的事呢。”
鸢儿笑道:“言哥哥嘴上毒,但是心里还是记着的。”
她口中的言哥哥,吴言吴慎之大人,此刻正坐在前厅喝茶。他和鸢儿难得来一次,所以小荷叫人给他泡了从凌霄殿送来的茶。
玉卿见到有侍女匆匆端茶又端果点过去,寻思该是来了什么客,所以过去看。走近了便听见厅里正有人说话。
“云溪风荷什么时候多了那么多女人?”
“今夏天庭派下来,公子让留下的。”小荷说,“有一位上仙长住在此,公子留下来服侍她。”
“哦。”那个声音低低地应了一声。
玉卿觉得这声音耳熟。
她走到厅门,小荷见了她,立刻介绍道:“这一位便是了。”
吴言放下茶杯,仔细打量她。
小荷道:“她是狐族的神灵,叫——”
“玉卿上仙,”吴言眯着眼,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多年不见,还活着哪?”
玉卿笑道:“呵呵,叫你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
小荷觉出气氛不对,试探着问:“吴大人,您和上仙从前认识吗?”
“化成灰我都认得!”吴言说得咬牙切齿。
玉卿跨进门槛,在吴言面前站定:“今日正好,咱们叙叙旧!”
然而他们的架势不似叙旧,却更像要开战。
小荷忙道:“吴大人,您别激动!这里是云溪风荷!不管您跟玉卿上仙从前有什么过节,千万看在我们公子面上……”
“言哥哥!”一个声音响起。
吴言的表情软和下来。
玉卿侧身,看到一个穿着湛蓝色留仙裙的妙龄女子走进来。
“你们刚刚在干什么?”她问。
“没什么。”吴言拉着她的手,又凌厉地瞪了玉卿一眼,“只是故人相见,想叙叙旧而已。”
“上仙,要不你……”
小荷本是想让玉卿坐下来,然而玉卿一拂袖,转身就走。小荷想叫她,她却已经飞走了。
鸢儿坐到吴言身边,问:“你跟那位仙子是不是有什么仇?”
“没有。”
鸢儿却不信他:“如果我不来,你们是不是就要打起来了?”
“不会的,”吴言道,“就当是卖夏长元那小子一个面子,我不跟她打。”
鸢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吴言伸手把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问:“笛子给他了?”
“给了。他很高兴呢。”
玉卿飞到她种的那株桃苗边,刚好脚边有颗石子,她一脚把石子踢进水里。
冬日的荷花早谢了,荷叶枯黄,池子上面都是一根一根的茎,杆子似的立在那里。玉卿踢得用力,石子没有花叶抵挡,飞速落入水中,而后水面以下传来“哎呦”的一声。
丰韶钻出水面,捂着头,非常的委屈。
“对不住。”玉卿真心道歉。
“你这是跟谁发脾气呢?”长元慢悠悠地走近。
他手上竹笛的坠子一晃一晃的,看着碍眼得很。玉卿一把抽过来笛子,指着前厅方向道:“那边那个是谁?”
“他叫吴慎之,是我的朋友。”
“朋友?”玉卿严肃地看着他,“你跟他交朋友?”
长元回过味来:“你认识他?”
“多年以前,打过一架。”
长元眼神里流露出真诚的赞许,迫切地问:“谁赢了?”
“平手。”
长元咯咯笑着:“能和他打平手,三界也没几个了。”
看他那样子,似乎还很高兴。玉卿很不喜欢他这种态度。她问:“你怎么会和他交上朋友?”
“觉得投缘呗。”长元说着牵起她的手,往前厅走,还不忘回头冲她笑,“你放心,有我在,他不能把你怎么样。”
长元这话听起来似乎哪里不对。只是玉卿来不及细想。他手掌宽厚,又拽得紧,玉卿想挣却挣不脱。她快两步与他并肩了,又问:“他身边那个,是什么人?”
“鸢儿吗?那是他夫人。”
“年岁也忒小了点。”
“四百岁,不小了,”长元把笛子从她那里抽回来,在手上转着,“她是西北羽族部落的女儿。当年西北大旱,他们那一支死伤了不少孩童,她的父母怕她活不下去,恰好吴慎之曾受过他们一点恩惠,他们就拜托吴慎之将她带走。”长元说到这里咯咯笑起来,“谁知这一带就带到床上去了。”
“夏留月!”前厅传过来一声怒吼,“你一天不说话就会死是吗?”
长元笑着高声道:“你指望着我死,怎么还来看望我?”
吴言已经走到了门口,嫌弃道:“我是专程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多谢记挂,我好着呢,兴许还可以再活个十万年。”
吴言冷哼一声,看到长元身边的玉卿,又恶狠狠道:“我问你,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玉卿觉得,他可能更想问的是她为什么还活着。
长元还攥着玉卿的手,上前一步,反问:“她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吴言又哼了一声,走回厅里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