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元的威逼之下,谷安易的几个侍从拿出了谷安易平日里用得最多的一套茶具。长元承诺,若谷安易因为茶具损毁而生气,一切责任他来担,侍从们才敢把茶具交出来。
这套茶具由五彩的琉璃制成,精致且贵重。长元从中挑出一个茶杯,向其施法。茶杯自他手中浮起,缓慢地变形,向内缩紧,而后又张开,变成了一只蝴蝶。然而蝴蝶还没扇动几下翅膀,就听见一声脆响,蝴蝶碎裂,而后化成了粉末,又在微风的吹拂下变成青烟散掉。
侍从们自那一声脆响开始,便惊恐万状。长元伸手想再拿一个茶杯,他们就怎么也不肯了。
长元抿着嘴,盯得他们心里发慌,然而他们怎么样也不让步。最终,长元叹了一口气,向玉卿道:“他在茶具上设了禁制,我没办法用法术追踪他,他碰过的其他物品应当也一样。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了。”
玉卿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长元便向侍从们告了辞,并且承诺找到谷安易后,他会亲自向谷安易赔罪,绝不牵连他们。之后,他们便向坡顶走去——向西走去。
走到侍从们看不见的地方了,长元慢慢从袖中取出茶杯的盖子。
玉卿道:“不问而取是为偷。”
长元的笑容,在玉卿看来,很是无赖。他道:“我当着他们的面拿的茶杯,连盖子一起。怎么就算偷?”
“谁教你的歪理?”玉卿蹙眉,可是话语里没有斥责,仿佛只是单纯地发问。
“歪理也是理。”长元说着把盖子抛起来,将它悬在半空,开始用手划出一些图案。他每划一下,指尖便流出彩色的光束,转瞬即逝。
玉卿看了一会,问:“这禁制能解吗?”
长元道:“这样的禁制,一看便知是在我舅舅的创设上改动的。”说这话时,他已经划完了最后一道线。一个奇异的花纹被他打入盖子底部。而后他指尖在盖子边缘轻轻一碰,盖子变作了一只彩蝶。
玉卿注视了彩蝶好一会,终于确认,它没有碎裂的迹象。彩蝶翩翩然,往正西方飞去,很快把他们甩在后面。
长元道:“走吧。”
彩蝶的路线很是迂回,一会左绕绕,一会往右飞几下,有时又飞到高空,在云层之上飞了很长一段时间,接着又慢慢降回地面,在近地处飞舞。长元和玉卿只远远地跟着,以防彩蝶随时变换路线。
穿过一片树林,他们来到了一处低洼的小谷地。这里散落着不少已经坍塌,面上覆满青苔的土房子。从青苔的厚度和杂草的高度看,这些居所已经空置数百年,若非房屋的基石还在,他们压根无从判断这些东西是房子。
这里没有兵乱的迹象,所以房子都是自然颓圮,想来应该只是一个废弃的村寨。玉卿在脑海中回想着她看过的地图,试图将这里与地图上的位置对应起来。
那边的蝴蝶飞到了某一处地基上空。然后,不知从何处飞过去一颗石子,差一点打中了蝴蝶。
“蝴蝶!是蝴蝶!”一个少年的声音叫道。
玉卿转向声源处,正看见一个散着头发的少年向蝴蝶跑去。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面容清秀。几只山精追在他身后,不住地喊他“大当家”。
就快要接近蝴蝶时,长元捡起一颗石子,掷向少年。少年忽然顿住了脚步,然后转身面向他们。当少年看过来时,玉卿确定少年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他向他们跑过来,嘴里喊着:“蝴蝶!”
长元上前几步,在少年撞向她时,钳制住少年的胳膊,揪着他的后颈把他按住。
玉卿问:“他是谁?”
少年仍然伸长了一只手,想去碰玉卿。那几只山精已经走近。长元把少年扔向他们,然后拍拍手,对玉卿说了一个字:“魑。”
山精们拽着少年的胳膊,勉强把他压制住。
长元道:“看牢了,下次我不会这样客气。”
山精们诺诺应声。其中一个还道:“大当家,快跟我们回去吧,您突然跑出来,二当家该生气了。”
玉卿从少年的脸庞上看到了一点熟悉的影子,问道:“这是魑魅魍魉当中的魑?”她从前是认识魑的,当时他还是一个俊朗的青年男子的模样,总是对着美丽女子说些好听的话。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不回去!我要蝴蝶!”少年魑一张脸白白净净,眼圈同红,声音还不是很成熟,听起来糯糯的,因此哭喊时显得格外可怜——如果他哭的时候眼睛没有偷瞄着玉卿,玉卿或许真的会可怜他。
长元从地上捡了一片落叶,变成一只枯叶蝶,送到少年魑跟前:“喏,蝴蝶。”
少年魑安分下来,盯着枯叶蝶看了半晌。山精们见他安分下来,钳制稍稍松了一点。然后少年挣脱了他们的掣肘,把枯叶蝶一掌拍成了灰,怒道:“我不要叶子,我要蝴蝶!”
他说这话时,眼睛看着的仍是玉卿。
长元拉着玉卿的手腕,将她护到身后,一字一句认真道:“这只蝴蝶是我的,你不准碰。”
少年魑吸了吸鼻子,大声哭道:“呜哇哇——你欺负我——”
玉卿站在长元身后,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少年魑抬头,冲天上高喊道:“老贰(二的大写)快来啊!有人欺负我!”
话音才落,一道光束冲向长元和玉卿。长元和玉卿连忙避开。那道光束宛如利刃,在地面划行,所到之处出现一条窄而深的缝隙。
长元看向光束划行的方向,忽然叫道:“我的——”
光束碰上那只琉璃茶盖变成的蝴蝶,一声脆响过后,光束消失,蝴蝶变成了一地碎片。
“蝴蝶……”长元转身看向少年魑,“你是故意的!”
少年魑跟前已经站了一位红衣女子。魑拽着女子的袖子,冲长元做了个鬼脸,然后道:“就是他欺负我!你快帮我教训他!”
红衣女子,即是魑魅魍魉当中排行第二的魅了。她看见面前站着的是长元,很是无奈地转头向魑道:“我也想教训他,可是,我打不过呀。”
长元道:“二当家方才打碎了我的蝴蝶,这怎么算?”
魅娇娇柔柔地行了一个礼,道:“小女子方才一时情急才出的手,还请公子见谅。”
“见谅?”长元哂道,“你要我怎么谅?你能把蝴蝶复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