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周公子一下午都与我同在一处，我不知道陆礼缘何会在宫里见到他，一想到那周公子或许仍在山上，我便不寒而栗起来，就像一只狼伺机而动，等着猎物自投罗网。一时之间两人都陷入了沉思，真相无从得知，便只能猜测着宽慰自己或者是孪生兄弟也未可知。

兀自猜测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不如好好安排明日。按下心中的疑虑，我也没再提那周姓男子可能还在山上的事情，打着哈欠对陆礼说道，“明日还要早朝，早些回去吧。来回折腾，总是累的。”

陆礼环顾着四周，屋里堆满箱子，昭示着离别与远行，“明日就是离开的日子了。”

“是啊。还真是有些舍不得。”我盯着这屋子，至少这是从宫里出来的第一个接纳我的地方，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地方。

“真快。”陆礼感叹着，捏了捏眉心，唤了小红进屋服侍我，而后推门离去，“早些休息吧，明日把该带的都整理出来，酉时我就来。”

次日，陆礼吃过午饭就来别院帮忙搬东西了，来的比昨日说的早了许多。

大大小小的箱子堆在院子里，若非陆礼亲自驾马车前来，怕是搬不走的。我看着这会儿陆礼正指挥着随从一道将东西弄上马车，觉得自己确实柔弱非常，什么忙都帮不上，让我有些颓丧。

“我想去瞧瞧老人家。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左右老人家需要照顾，也算做是一件好事吧”我顺手捡起箱子里的几个珠钗，“反正自己懒得打扮，让他们换了银两也好。”

陆礼停下手头的事，直起身子瞧瞧我，不明白我是什么个意思。

“总归是越少人见到自己越好。”我眼神扫向那些搬东西的人，表示如今自己草木皆兵。

“他们自然是可信的。”陆礼顿了顿，看着我手里的簪子，考虑了一番，看着我的眼睛却也就同意了我上山避避，在我耳边轻声道，“莫让自己后悔。”

我拉着小红同行。

其实，我也不傻，经历这么多事情以后，自然是知道那祖孙俩多少有些古怪，自己虽说是打着探望的旗号，实际也想再去试探一番，那钗子，说简单是好看，说的复杂些，内含的就是砒霜。权且看自己得到的证据指向哪一方。陆礼能同意，大概也是瞧出了我的心思吧。

闲时漫步，也就不那么闷得慌，到了住处，为避免遇见什么人，我只先在门口等着。

“小姐，那人不在。”小红进去瞧了许久，出来对我示意。

确认没有生人，也没有那个常来的药房公子，我点点头，“好。我们进去吧。”

自己想在离开前问问老人家是否知情，是否一开始就是场阴谋。可是屋子里的一切突然让我无法开口。

老人家居然还是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汗珠从额头滚落，嘴唇却因为缺水而干裂。晓玉正趴在床边，想给奶奶擦汗，又想给奶奶喂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做什么才好，着急着，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没有服药吗？”我忍不住靠近了一步。

“啊，姐姐。”晓玉没想到屋子里来了人，惊得一下子甩掉了汗巾。

“怎么不服药？”

“服......服了的。”晓玉眼睛低垂，低声道，“本来都快好了的。不知怎么，方才却又犯病了。”

“方才？”我疑惑。

晓玉正要说是，老人家却突然打断，“老毛病了。”而后沙哑着声音重复着不碍事，最后，或许是喉咙干的厉害，只能动着嘴巴，却没能发出声音。

我不知道怎么插手，只得让小红把袋子里的饰物和银两一并拿出，放到晓玉手里，“晓玉，若是银两不够，只管拿去换钱。以后......”我止住，不再言语。

我瞧着老人家病得严重，这副模样根本说不上什么话，便也只能安慰两句告辞。

“姐姐，明日你还会来吗？”

“怎么这么问？”我不知道为什么晓玉会这么问，仿佛是知道了我要离开的消息一般。

“希望姐姐来。我怕。”晓玉攥着衣袖。

“不必怕。来不来，你都得把你奶奶照顾好。”我温声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实，命运待人不公，有些人必须年少就坚强。

晓玉睁大眼睛，挂着的眼泪突然滴下。我心下不好受，蹲下身子，和她齐平，帮她擦了擦眼泪，鼓励着，“乖，你可以的。”

没有问出口的问题，自己亲身感受了一番，我确信一切只是巧合，不然何故让自己陷入这样大的麻烦，犯这么重的疾病？

心下轻松了许多，便和小红一起下山，慢慢悠悠也近黄昏。

今天就是在别院的最后一晚了。

我正欲推门，却觉得院子却比平时亮了不少。

“真是”奇怪二字尚未出口，门就已经被打开。

“小姐，进去吧。”小红收回推门的手，紧跟在我身后。

刚想说怎么这样着急，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瞪着双眼不敢相信。

是的，我的自由，筹谋了许久的自由，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就散了。

“娘娘。”我僵硬着身子，看见李公公伏了身，换了个手拖着拂尘，貌似和蔼地笑着，眼里透着些怜悯。

陆家别院的大厅坐着一身黄袍的顾澜，云贞茶香从龙雕茶盏中溢出，香的渗人。

“芙蓉。”他笑着，“朕想你了，便来了。”

他站起来，一旁的李公公接过茶盏放在一边。

顾澜转动着手上的翡翠扳指，一身刺眼的黄袍随着他的动作而动，我看着他前来，挪不动脚。陆礼就在他的脚下，被众人押着。

见到我，陆礼双目通红，猛然发力，却也真的一把挣开了侍卫，向我冲过来，护着我一步步后退。“小红，快走。”我想着一同前来的小红，慌乱之中我居然还想到了另一人，原来不止主仆吗？

只是，话音刚落，猛地身后一冷，护卫地刀柄就在背后，堵住了自己的退路。是小红。

一瞬间，局势扭转，陆礼再次被一群侍卫架住。

“怎么？芙蓉。又想逃了吗？”顾澜捏起我的下巴摩挲，我不忍再看他盯着我的眼睛，别过头闭上眼。

“顾澜？！”陆礼嘶吼。我猛然睁眼，暗示他快快离开，可，来不及了。

“大胆！陆将军，皇上的名讳岂是......”李公公尖声尖气地呵斥着，即刻就有护卫一剑砍在陆礼的腿上逼迫其下跪。

陆礼撑着身子，刚欲站起，又是一刀。反反复复，时间漫长而痛苦。一屋子的血腥。

“皇上。”我早已泣不成声。

“嘘。”顾澜食指竖我嘴上，示意我不要说话。

可我分明闻到他手上熟悉的熏香味道，软经散混在其中。

我已经身子都软了，任由眼睛里泪水肆流，任由顾澜揽着我走向主座。

“顾澜！放了芙蓉吧。”陆礼半跪在地上，向着我们的方向喊着，血还在不断地冒着。

“陆礼？”顾澜叫的是他，看的却是我，眼里的戏谑清清楚楚，“你怎么敢直呼朕。”

“皇上，她不快乐啊。您九五之尊，何苦强留女子？让我带她走吧，再也不回京城。”

陆礼还在那里喊，我的心却随着他喊出来地话一点点往下沉。同样下沉的还有顾澜的脸色，我看着他轻启薄唇，说出那最最残忍的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放肆！”李公公自然明白顾澜的心思，果断上前掌了陆礼的嘴。我看着那刺目红痕，却也只能看着，自己什么也不能做。罢了，各为其主，各为其主罢了。

“陆礼。”转过头望着伏倒在地的陆礼，顾澜陡然提高声音，“朕的好知己？是朕待你太好了吗？容你如此放肆。”

“顾兄！若您还当我是兄弟......”

顾澜携着我，往陆礼方向走去。

“不......”我刚想说些什么阻止陆礼，却感觉到覆上脖子的大手。

我什么也不敢说，颤抖着身子，盼着陆礼不再顶撞，却也盼着陆礼挣脱束缚，再次执刀上前将我带出这囚牢。我的心下剧烈的挣扎着，竟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最后的画面，竟然是陆礼被顾澜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