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山上的围攻直到东方吐白才堪堪落下帷幕。
双方打了个平手。论措手不及,那么南安稍稍占了上风。
北川这边虽然折损了不少人,却仍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寻了一处山洞,北川一行人稍作歇息,隐蔽在山林之中,静待天明,静待时机。
爱子心切,金蚕在体,可以想象陆震天是多大的悲怆了。
瞧着罗韫一言不发,北川君微微暗了眼神,扒拉着火堆,问道,“在想什么?”
“啊,陛下。”罗韫如梦初醒,惊诧往后退了退,觉得自己反应过激,整理了思绪道,“没想什么。”
“你初次打仗,骁勇善战,孤自然知道。只是,战场上比不得北川境内,你可懂?”北川君说的倒是真的,得了一位能臣,也是真心实意想要为了罗韫好。
“陛下说的是。”罗韫沉声道,细思着今日发生之事,一切都很突然,那蛊虫是如何进入到陆礼身上,还是说这位弄蛊之人,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吗?
注意到罗韫盯着那位随行蛊人许久,北川君将火翻的旺盛了些,往身后的石头上一靠,“你可有什么想问的吗?”
“嗯。确有一事不明。”罗韫耿直,“陆礼是今日中的蛊吗?”
北川君摇头,“自然不是。”
罗韫点点头,这才说得过去,然后便没了言语。
“你不想再细问?”北川君知道罗韫寡言,但这样的态度倒是逗乐了自己。
“嗯。”罗韫淡淡道,“不想,都不重要。”
北川君没理会他的态度,确实,也了解他必然不会再问,自顾自介绍起了前因经过结果。“你还记得小红?”
“嗯。”那个狠心的人,儿时最亲昵的玩伴,不知何时便不知所踪,多年未见。
“对啦,是她帮的忙。”
“嗯?”罗韫侧着脑袋看着北川君。
“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她突然就不见啦?”北川君整好以暇,“嘿嘿。没错,她去了南安。”
“...”小红的蛊术确实是一流的,没想到,竟然是用在这样的地方。
“小红也是个能干的人,孤的得力助手呢。你还记得,她六岁随你进宫施展的蛊术?明明没有经过学习,啧啧啧,就能有如此能力,天赋非凡不是?”
“嗯。”那年小红随自己进宫,恰好偶遇蛊人带着金蚕蛊虫路过。出于好奇,小红居然唤起了所有蛊虫将那蛊人反噬。惊动了整个皇宫。罗韫叹了口气,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你可知道,孤为何此次有这么大的决心?”
“是她......起了什么作用?”罗韫猜的不错,北川君点头。
“孤天天等着她从南安送来的消息,她也确实没有辜负孤的期望。不仅把陆礼耍的团团转,还把顾澜那傻子也......”
“嗯。”罗韫没有赞叹小红的足智多谋,只是一味想着,那她若是被发现,该会多惨。那个曾经那样明媚的笑颜会不会就因此消失不见。
“你好生无趣。”北川君说了这么多,却还是只换得罗韫一句万年不变的“嗯”。左右故事讲完了,便也不再絮叨,“你好生想想,天亮之后的对策。孤先休息一番。”
“嗯。”罗韫看了洞外,旭日东升。
“......”
南安军营。
话说陆震天携着陆礼到达营帐的时候,天已大亮。出征的兵士尚未归来,整个营帐里只有些巡逻的小兵和随军大夫,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来人!”
“来人!”陆震天铁青着脸,大声吼着。
一路上遇见的兵士都纷纷下跪,看到他身边的陆礼,也大抵猜到了几分,怯懦不敢言语。
“人都死了吗!啊?!”陆震天看着这些跪倒在地的兵士,心中又一阵无名的火。却在瞥见陆礼惨白的脸色时更加难耐。关心则乱,关心则乱,从前的陆震天从来不是这般冷酷之人。
大步流星走进自己的营帐,陆震天将陆礼轻轻放在自己的床上,阿展听闻了消息匆匆赶来,此前,他被陆礼留在这里做接应。
看着陆礼满身血污的模样,阿展瞬间湿了眼眶。
“哭哭啼啼干什么!”陆震天怒吼着,支起陆礼的身子打算为他运气调理,“还不快去叫大夫过来。”
“是,老爷。”阿展跌跌撞撞起身,往门外冲去。
“找个懂蛊的。”陆震天在身后唤道,“金蚕蛊。”
“?!”阿展往身后看了一眼,满目震惊,居然是蛊毒吗?脚下却片刻未停,飞身进入大夫营帐。
阿展急切而又大声道,“谁人懂蛊?”
里面的大夫都是宫里来的,救人治病自然不在话下,可宫里的大夫太拘束规矩,除了安太医,谁人敢去接触顾澜封禁的蛊术?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来的是阿展,刚刚的事情早就传到了这些人的耳朵,即使成了是大功一件,但贸然尝试,绝对后果比成果严重。
“你们都死了吗?!”阿展口不择言。人命当前,倒也没有人指责。
“阿展公子,不妨让我一试。”说话的正是周岐,只是营帐中未有人知。
“你是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怎么在宫里从未见过你。”被阿展嫌弃了半天,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此刻正好往这青年身上发泄发泄,老太医摸着胡须,不屑地看着周岐。
“医者切忌口出狂言,胡乱医治。”
“我们都不会的,你这个愣头青怎会?”另一位附和着摇头。
“......”
阿展气急,瞪大了眼睛看了一圈,虽有希望,但确实不敢贸然尝试,礼貌地问着,“这位公子可曾接触过金蚕蛊?”
“金蚕蛊?”几位太医倒吸了口冷气,而后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阿展和周岐都没有理这一众嘴碎之人。
“从前在医馆,碰到过。周家医书上也曾有过记载。”
阿展一听——却也是个没经验的。不觉丧了气,对着激烈讨论的老太医们问道,“你们可还有谁也接触过?”
“......”又是一众沉默。
“罢了,劳烦周大夫随我去一趟。”矮子里面拔高个,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嗯。职责所在。”周岐点点头,背上医药箱随着阿展前去。
等到了陆震天的营帐,陆震天正在为陆礼运功疗伤。
隐隐能够看到陆礼体内金蚕乱窜的模样。
“参见陆将军。”观察了片刻,周岐拱手参拜。
陆震天睁开眼睛,定了定心神,“不必拘礼,且上前看看。”
周岐应着,望闻问切,皱眉——情况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