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之后，林暮的身体稍微好转了一些。在这几天里，她不再疯狂地冲动，而是一边感受着自己身上的伤痛，一边理智地开始谋算复仇的事情。

不过除了恨，她也渐渐开始想别的事情，比如平城。

从慕落口中得知平城无事之后，林暮不由得松了口气，身上的伤痛仿佛也减轻了一些。与此同时，慕落还告诉了她，林深回来了。

但林深回来以后，并未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而是继续留在了安城。林暮不知他是对林正允滥杀无辜的事情毫不知晓，还是知晓了也毫不在意，亦或是权衡之下还是选择了他认为更重要的事。

不过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林暮也不愿再多想了，毕竟，日后他们总归是要再见面的。到那时，一切就都清楚了。

林暮这几天虽然都是跟慕落待在一起的，但两人的相处已然不像过去那般轻松了。并不是他们的感情有了变故，而是他们所经历的事让他们无法再轻松。

林暮曾问起过慕落出现时为何是那样疲惫沧桑的状态，但慕落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说他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

既然慕落不愿意多说，林暮便也不再多问了。每个人都有不想被知晓的秘密，即便他们是恋人，也该为对方留下空间。

之后的半个月，林暮恢复地奇快。因为不知道慕落是在哪里找的医生，用了十分不同寻常的药，药效奇佳。

与此同时，林暮也在积极配合治疗，因为她也明白，只有让自己快点好起来，才能尽快地去做她想做的事。

而慕落也没有闲着，虽然他也是一身的伤，却还是早出晚归，不知道整日里在忙些什么。

虽然每天他回来的时候都会喜气洋洋地来见林暮，不过林暮却还是能看穿他笑容背后的疲惫与复杂。

等到身体基本能保证正常的日常活动时，林暮就准备回都城去复仇了。

她已经等了太久了。

在养伤的日子里，她仔细地谋划了自己的行动路线，努力做到滴水不漏。虽然慕落曾向她保证过会带她去复仇，但她也绝不是那种两手空空只会仰仗别人的人。

不过，当她向慕落开口时，慕落却告诉她，他已经准备好了，他们马上就可以行动了。

虽然不知道慕落所做的准备是什么，但林暮还是无条件地相信了他。当晚夜幕降临的时候，林暮就明白慕落所说的是什么了。

从前吸血鬼的行动都是在隐秘地突袭，制造恐慌。但此刻公爵府的上空，已经盘旋了几十只吸血鬼。

所有的武器库和出口都被控制住了，士兵们的武器也被洗劫一空。没有武器在手，他们像是没有了左膀右臂，只能朝天上扔着火把。然而这根本对吸血鬼造不成任何威胁，没过多久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就被异化成了吸血鬼，发疯一般地朝周围的人咬去。

等慕落带着林暮来时，所有的士兵和守卫侍从奴仆都已经被控制住了，在城堡外的空地上跪倒了一片。在他们的周围，是一众刚刚被异化，对人血甘之若饴的异化吸血鬼。

看到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士兵们，林暮不禁问道：“是你们把他们变成这个样子的？”

慕落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们一眼，道：“反正都是该死的人，死之前拿来用一用也无妨。”

见林暮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忍，慕落轻挑了下嘴角，道：“你还真是心软的很呢，明明自己恨成了那样还有闲心操心别的人。放心吧，我说了他们该死，他们就是该死。”

慕落说完这番话，林暮方才觉察到，这些变成吸血鬼的面孔，很多她是见过的他们就是参与了那晚捕杀的士兵。

只是不知为何，他们竟然会出现在公爵府。

“你是不是想问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似是看穿了林暮的想法，慕落勾着嘴角问道。

林暮无声地点了点头，慕落便回答道：“太简单了，两个为抢人头争执不下、反倒落得两手空空的人，稍微一挑拨就找上门来了。真不知道是他们脑子太蠢，还是功利心太强。”

慕落轻蔑地说着，林暮不由得觉得这样的他有些陌生。然而，说到底这样的他才应该是本来的他。之前他在她面前的样子，真的太乖巧了。

从前在苏镇时，只有在偶尔面对着阿三和别的吸血鬼时，他才会露出这样霸气外露、藐视一切的样子，就像草原上唯一的王，轻蔑地俯瞰着一切。

然而在她面前时，他却总是温顺地像条小奶狗，让她总以为这样就是全部的他了，总会忘记他的存在本身就代表了危险和杀戮。

“带出来吧。”慕落冷冷地朝前面说了一句，随即林暮就看到几个吸血鬼押着林汐、官淑、苏有晨和那晚开枪的长官出来了。

一见到这些面孔，那些可怕的记忆就顿时涌上了心头。林暮握紧了拳头，刚刚对人群涌起的一丝丝怜悯此刻也烟消云散。

“滚开！你们这些鬼东西，真恶心！别碰我！等我们的军队一来，你们就死的透透的了！”林汐人还没出来，不满的声音就已经先行出现了。

但当她看到后面依次被带出来的官淑、苏有晨和长官时，她就吼不出来了。

官淑算是最正常的了，除了衣服和头发有些凌乱、神情恍惚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异样。而后面的两人，则像是濒死的人，浑身上下血流不止，衣服像被野狼撕咬过一般破烂不堪。

“爸爸，你怎么了？”林汐看到苏有晨受伤后，担心地问道，而林暮却是一阵冷笑。

下一秒，林汐就看到了前方和慕落站在一起的林暮。

“林暮！”林汐的眼中像是瞬间喷射出了两道火焰，在看清慕落的脸时，她眼中的怒火更甚，“你们两个果然是一伙的！你其实早就跟吸血鬼勾结，还整天口口声声为了卡其族，你自己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那你呢？”林暮讥笑一声反问道，“你身为卡其族的一员，怎么非但没跟着卡其族走，还喊了别人叫爸爸？”

听言，林汐似是被戳到了痛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不过她还是扬着头理直气壮地说道：“林正允不是我父亲，我父亲是苏叔叔！”

“你父亲是苏叔叔？”林暮轻笑出声，“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不觉得很可笑吗？”

林汐红着脸，依旧故作有理地说道：“那是因为林正允骗了我太多年，我喊苏叔叔喊习惯了而已。”

林暮又不动声色地怼了回去：“喊苏叔叔喊习惯了我怎么记得你以前只是喊苏管家的？看来你认爸爸根本不是认人，而是认身份啊。”

“你胡说！”林汐气恼地脸和脖子一道红了，但她支支吾吾也说不个所以然来了，只能转换话题朝林暮骂道：“你以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是卡其族的大小姐吗？我看你不过是林正允跟哪个不知名的野女人生的贱种罢了。”

听言，林暮神色一敛，还未有所动作，身边就率先冲出去了一道黑影。

“你敢再说一句吗？”慕落掐着林汐的脖子，把她直接带离了地面。

林汐惊恐地咳着，却说不出来一句话。眼看林汐就快被慕落掐死过去，林暮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先别杀她。”

听言，慕落手劲一松，林暮就直接摔倒在了地上，拼命喘着气咳嗽着。

慕落又漫步走回林暮身边，道：“这些人，你想怎么处置？”

林暮下意识摸向了腰间，然而却摸了一场空。早在那晚她被绑起来的时候，她身上的枪就已经被收走了。

不过这样一来，她倒是意识到，要是就平平淡淡地开一枪，也太便宜他们了。

“有刀吗？”林暮虽是对着慕落问的，但眼神却紧盯着一直畏畏缩缩不敢抬头看她的官淑。

而听到她的这句话后，官淑也即刻抬起头来，惊恐万分地看着她。

“当然有。”慕落浅笑一声，从一旁吸血鬼的手里拿过匕首递给林暮。

林暮接过，迈步朝官淑走去。

林汐此刻刚刚从窒息中缓过来了一些，模糊之中看到林暮信步走来，宛如看到魔鬼一般惊恐地喊道：“林暮你要干什么？！”

林暮转过头，对她微微一笑：“看好了。”

说完，林暮就俯下身凑到官淑面前，而官淑则是直接害怕地尖叫起来：“林暮！林暮！阿姨知道错了！阿姨真的知道错了！你放过阿姨吧！阿姨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林暮冷笑一声，“你当然再也不敢了，她都已经死了，你还想怎样？对着她的尸体再划几刀吗？！”

林暮此刻的声音和气场极具压迫性，官淑听的竟是直接浑身一抖，战战兢兢地俯下身来朝着她磕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把我关起来吧，我以后一定时时刻刻为她念经祈福，求你当过我吧。”

“放过你？”林暮的眼中浮起了一层泪花，“那你可曾想过放过她吗？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啊！你关了她二十年就没有一刻想过要放过她吗？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被你关二十年？”

“她什么都没做错！”官淑像是被触了什么逆鳞，不再一味地求饶，神情也变得狠厉起来，“她怎么会做错事情呢？她那么美丽那么善良，那么温柔那么体贴，那么多才多艺，恨不得全世界人都喜欢她，恨不得全世界都围着她转，她怎么会做错事情呢？”

官淑的表情有一丝丝扭曲的疯狂，眼神里则是经久不息的嫉妒和恨意。

“凭什么？凭什么她一个出身落魄的小人物，却处处都受人吹捧？她就真的有那么好吗？她明明那么虚伪，那么自以为是，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她？只有我是清醒的，只有我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她自私，她卑鄙，我就是要毁了她啊！”

官淑吃痛地大喊了一声，挣扎着想去触碰自己的脸，却因为手脚都被捆着而动弹不得。

林汐看到官淑脸上被林暮划了一刀，愤怒地大喊道：“林暮你有病吧！你干吗划我母亲的脸？！你一个没妈的人还见不得别人有母亲吗？”

“呵。”林暮嗤笑一声，转头看向林汐：“你可知道，我和她刚刚说的人是谁？就在几天前，我也有母亲，虽然她被你母亲关了二十年，折磨了二十年，但她好歹还活着。可就在那天晚上”

林暮的眸光倏地一冷，眼神凌厉地瞟向一旁不敢抬起头的长官，“有人就杀了她。”

林暮又踱步到那长官面前，拿着匕首在他喉间轻轻滑过，不解地问道：“她不就是撞了你一下，挡了你的路吗？你为什么就要杀了她？”

喉咙被锋利的刀刃磨来磨去，长官吓的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只能颤颤巍巍地说道：“我错了！我当时冲昏了头！我真的错了！”

“你错了？现在倒是一个个认错认的快啊！当初干什么去了！你们口中的错，直接要的是我母亲的命！”林暮愤慨地说着，刀刃直接就划破了长官的喉咙。

鲜血即刻溅了出来，那长官惊慌地张着嘴，吐出的却全都是血。

“还有刘申”说到刘申，林暮就哽咽了起来，“他不就是替我开了段车吗？你们至于杀他吗？还当着我的面鞭尸，你们真的有人性吗？！”

林暮愤怒地大喊着，一刀又一刀地捅向那长官的心脏。那长官干瞪着眼，却无力回天，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承受着林暮的报复，为他曾经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

不知扎了多少刀，林暮方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疲惫地向后跌坐到地上，原本素净白皙的脸上满都是血。

林汐已经被刚刚林暮杀戮的样子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在她的眼里，林暮虽然讨厌，却也只能惺惺作态。直到今天，她才发现林暮原来是这样可怕的人，她也不禁对自己过去对她的冒犯感到心虚了。

看到林暮倒下，慕落即刻闪身到林暮身后，张开怀抱环住了她。然而此刻看着林暮满脸的血和满眼的疯狂，他却只觉得一阵心痛。

明明林暮不该是这样的人，本该在阳光下过着最快乐安逸的生活，却偏偏被这些人逼成了现在的样子。

林暮靠在慕落怀中休息了一小会，很快就重新打起了精神，看向一旁的苏有晨：“终于到你了，苏有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