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越刚有防备,握着竹剑急退两步,避开锋芒,口中道:“前辈这是何意!晚辈所言并无敌意。”
老者看出他的避让,止住攻势,立在院中,怒意尽退,面容平静,眼神却更加冷厉。
“果真是卓平江的弟子,脾性是一脉相承,都是一般的虚伪。”语气平和,却字字珠玑句句诛心。
严越听了这话,微低着头,眸子黯了黯。是啊,他就和师父是一般无二的人,一模一样的虚伪,一脉相承地擅长伪装,纵是表面上恭谨待人,可心里却装着一条毒蛇。师父没怎么教导自己剑法,这般的伪善却是潜移默化地倾囊相授了,真是讽刺啊。
他攥紧手中的竹剑,再向老翁行了一礼,语气平静道:“请前辈不吝赐教。”
老翁知自己恼怒之下,已经恶语伤人,却无暇缓和气氛。因那少年说完话后,立马站直身体,忽地气息突变,飞身近前,舞着竹剑使出一招落英缤纷。虽然招数普通,但带了剑意中一股狠劲。他暗暗一惊,却也没有表露出来,举重若轻地挥起竹棍,用威远棍中的第三招疾风劲草,攻那少年下路,拆解了这一招。
陈楠楠和闻人衍默默地坐在屋檐下观战。
严越看起来居于攻方,招式奇多,身法变幻莫测,可对功夫稍有了解的人都看得出,那老者虽是守势,但能轻松拆解严越的招式,间或的反击甚至乱了严越进攻的节奏和心神。
楠楠倒是合格的看客,只关心眼前精彩的比试。
闻人衍却是苦着脸颇为担心,那老伯适才十分生气,万一在比试中控制不住自己的攻势,伤了师兄可怎么办。他正担忧着,场上的状况忽地一变。
严越接连使出云想山庄冷云剑的绝招飞珠溅玉、流星赶月、风掣雷行,都被老翁的棍法轻易化解。有些招数他在书里看过,有的却见所未见。
他明白自己处于劣势,只想暂时摆脱老者竹棍的缠斗。万般无奈之下先朝老者胸腹刺去,剑意笼住了檀中穴、鸩尾穴、巨阙穴、气海穴、关元穴,随后又迅速移动身形到对手身后,刺他的心俞穴、尾闾穴、气海穴。
这一剑乃是冷云剑的精髓唤作“步斗踏罡”,以凌厉的剑意攻击对手的胸腹和背腰骶的穴位,加以极快的身法变化,只要对手心神一乱,只需刺中其中一个穴位,对手非死即伤。
这一招只有本派最优秀的弟子可以由师父亲自传授,严越自然不在其列,只见过大师兄和师姐练习过三四次,他记住招式后偷偷练习过。
“步斗踏罡!五师兄何时学的这一招,好厉害啊!”一旁的闻人衍抚掌叫好。
老者见他使出这一招颇为惊讶,叫道:“你这小子有两下子。”两手握住棍身中段在体前使出一招立圆舞花,他动作快速勇猛,一根竹棍舞动如飞。
严越的剑意被阻挡,当他负剑移动身形时,老者也迅速向左上步弯腰向下,一招扫棍,严越心中暗道不好,纵出丈许,竟跳到了银桂树下。
老者托棍追来,严越心中一急,弃了竹剑双掌凌空推出,一阵凌厉的掌风袭来,老者一时无法应对,只好使出轻功躲避,竟跃到严越身后。
严越一惊,急急转身,后退两步,单掌劈出,老者仍是侧身避让,闪身到了屋檐下。
那掌风劈到树干上,一时树枝剧烈地摇晃,那乳白色的桂花纷纷从枝头飘落,洋洋洒洒的。
恰好今日严越穿着一身石青色的短打,那乳白色的花朵落在他的肩头、衣襟处,就像是绣娘用灵巧的双手在衣服上绣上灵动的花朵,甚是好看。
严越出招后,忽地反应过来,这掌法不是云想山庄的武功,他竟用在人前。有很多人看到,那老者可能识得他的掌法,小师弟他不识得但会不会说出去。还有陈楠楠,她一直是一个变数。如今……如今要动手吗?拼尽全力说不定能杀了他们,师父就不会知晓今日之事,这样自己就能继续留在山庄,留在她身边。
他攥紧拳头,瞳孔涣散,一时纷乱的思绪挤进他的脑子里,让他有点眩晕。
忽感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他迅速抓住那只作乱的手,稳住心神,定睛一看,是陈楠楠。她又站在他跟前咧着嘴笑,她为什么好像每天都没有烦恼,只知道傻乎乎地乐?而周围的人都背负着那么多东西,乃至于师姐,即使那么优秀,很多时候都会面带愁容。只有陈楠楠,笑得像个傻子。
“你干什么?”他冷冷地问。
“傻了吧你,帮你拾花,松手。”陈楠楠右手握着鞭子,抽了一下攥着她的那只手。
严越感觉一阵刺痛,松开了手。可又见她抬起手来,刚要避开,只听她脆声说道:“别动。”
不知为何,或许是秘密暴露得突然他心里惊慌,又或许是这桂花的香气太过浓郁让他想起早上的那碟桂花糕,严越就呆愣着站在那儿,眼里满是惊惶无措,任由陈楠楠对他“上下其手”。直到她轻轻拿下落在他额角上的最后一瓣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