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碰到黎慕军他们,又幸好同意带他一程,他是千感激万感谢,诚心要拿出钱来酬谢。黄船长婉言谢绝了,并按照黎慕军和黎得水的意思,邀请他到拖轮上来。过了渫水,澧水开始变窄了,水流更湍急了。从船上向周围看去,已经能看到远方的山岭隐约在苍翠郑杨老板起先很殷勤地介绍航道,可没多久,他就发现黄船长有一张“神图”相助,居然和他一样也很清楚河道的情况。
原来,作为测绘学堂的教官,周而成和黄金忠早就查阅和收集了大量有关洞庭湖和澧水的资料,描制了详细的航道图。其中有不少地方还是来自外国专家的杰作。那些洋人其实早就把中国的大部家底给摸个够,甚至比昏庸的清政府还要清楚中国的山山水水。不过,黄船长的“神图”从不轻易示人,必须看图的时候,他也总会避开众人,一个人看。只有周而成可以上去和他讨论。不过,周而成似乎知道些什么,也从不用手去摸图,或在图上指指点点的。看来,这张“神图”是黄船长的命根子,也许还隐藏着一个凄美的故事。
黎慕军和黎得水请杨老板到船仓坐坐,聊着聊着,杨老板的话匣子就渐渐打开了。杨老板大庸的官名是永定,可这是朝廷定的名,不过这儿的人从不买朝廷的帐,民间这么些年坚持自己的叫法,当地官员也好都沿用大庸,永定的名称只在县城的范围内,出了永定城外,仍然是大庸。因为老百姓都知道“永定”两字里带有朝廷对这儿带有明显的贬义,其意为大庸这里曾多发生反抗朝廷的战争,一朝平定,希望能永远安定,故为永定,再也不要造反啦。大庸人坚持己见,把永定拒之门外,这只是一种姿态可为什么叫大庸,大庸人自己也倒不得太清楚了。翻开中国的历史,这儿一带的远古文明远比不上正统的中原文明那么清晰,传流下来的文字记载零星散落,绵延的历史久经隐没,历经沧桑。
山海经里记载这儿影巫臷”之民,这个“臷民之国”,首先以盐致富,渐而能发展它的文化。这就可能和以行盐为特征的巴人有什么联系了,也许这里有可能含着我们祖先的最原始的起源了。有资料证明,这儿在夏代成了祝融氏的巢穴,祝融氏可是中国历史上的大人物啊,他可是火和光明的像征啊。现代人是越来越相信“火”的使用是人类和动物的进化分歧点,要这么那个意义就更大了。而且祝融的融就是庸,古饶字没有现在这么多的。至今,湖南的衡山还有祝融庙了,可见此不虚吧。还有,据正史记载,到了商代,有个庸国。古庸国又分上庸国和下庸国。上庸国在现在湖北竹山县的西南,下庸国即在大庸这儿。这样看来,庸国曾是地跨长江南北,绝对好算大国了。
历史明确记载,周武王曾纠集巴师八国伐殷,这时候的庸国即为八国之首。后来庸国归顺楚国,不久又叛楚,公元前611年终为楚所灭。庸国被楚灭后,楚国立刻强大起来,这样看来大庸不仅有历史演变的痕迹,还有可能是重要的中华文明古国所在。明初,这儿爆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同样是农民出身的洪武帝朱元璋用极其凶残的手法,残酷镇压了这次起义,在许多和他一样揭竿而起的起义者被他下令“剥皮揎草”以后,他还下令改大庸卫为永定卫,他希望自朱家儿郎坐下后,就要永远安定。不过,杨老板的法另有不同。据,大庸这一带民性剽悍,多崇尚武力为世人认同,此事惊动了汉高祖刘邦。一上朝时,刘邦开口,请一帮大臣起个文雅的名,教化下。那些大臣动足脑筋,终于从中国两部影响最深远的儒学着作大学和中庸中,各取两书一头一尾一字,作为县名,这些大臣希望从此大庸这地方能少武力争斗,变得文静一点,中庸一些。汉高祖刘邦很满意,于是就颁布此名。所以大庸是个千年古称,老老皇帝金口所赐,老百姓也都习惯了。
大家问杨老板,大庸人究竟野不。杨老板大庸的老百姓可好了,都是些老实巴结的庄稼汉,又勤劳又友好,可朝廷却斜眼看人,把老百姓看成盗匪,派来的官不是兵马道,就是镇守使,真正气人。大家又问杨老板现在民国了,景况是不是好一些?“好什么!到了慈利你们就知道了。”杨老板告诉大家,慈利设有关卡,就是针对大庸等湘西地区的,专门检查和收税。人们要到澧州、常德去,不论是陆路还是水路,慈利都是必经之地,官府在这里驻有湘武军,随时随地可协助税警收税。杨老板告诉大家,这儿费啊税啊真是太多啦!但是,最为重要是两大种税:一是盐税,二是土药税。山区缺盐,素食川淮客盐,历来的朝廷都很重视此税,有专门的盐局来禁止民间私盐。可官盐价格太高,比起私盐要翻好几个倍,甚至十几倍,所以还是有人做此买卖,当然盐税很高。清末关于鸦片的分类和称谓比较复杂,“土药”、“土膏”、“灯膏”等,时常出现于报章杂志及官员奏折郑“土膏”,系土药及其所熬烟膏的合称。
除此之外,货船进出都要缴载运税和人头税,缴不出的绝没有好下场的。黎得水和黎得水等人对此很感兴趣,特别仔细地向杨老板打听。“盐税很高,”杨老板看了看黎慕军和黎得水,想了一想还是下去,“像你们这么一船的盐,没有几万大洋,恐怕过不去。”“啊!?”一音落下,船上的人几乎都惊出声来。黎慕军更是紧张,这么多钱,事先没有想到啊。看到大家这么诧异,杨老板就一五一十地算给众人听。“盐在你们那儿只不过是几个铜板一斤,到了这儿就要四、五十文钱了,所以盐税就是一斤二十文,你们这么一船的盐,少也有十几万斤,所以我没有几万大洋,恐怕不行的。”
“要这么多钱啊!”伙房的老崔心痛地叫了起来,这个平日里一贯为船队精打细算的伙头军实在忍不住了。杨老板看了看周围的人,突然蹦出了一句话:“我看你们不是一般的生意人!”“此话怎讲?难道我们的船……”黎得水问。“不,不,船没问题。船上装的货也没问题。船上伙记穿着虽整齐了一些,可现在长沙的一些大公司也都很讲门面和排场,他们也是这般的。”“那,我们的举止……”“不,不,也不是。”杨老板一付欲还止的样子,可在黎慕军鼓励的眼神下,杨老板接着了下去,“是你们来的不是时候,你们看,”着杨老板指着船外的急流,焦急的:“像这样的水猛涨,没有几,澧州一带又要大水泛滥成灾了,圩垸堤田全会被洪水淹没,老百姓又要流离失所了。灾民是很可怜的,可生意人碰上他们,东西被抢掉、分掉也只能认命了。
可没人自个儿送上门去的,这个道理不也明白。所以,长沙的大公司是不会在这个时节进澧水来卖货、买货的。他们不赚这钱。现在进来的都是些商贩,还有我们这些本乡本土的。所以不用看,就知道你们是……”
“是什么?”“是好人!“你们谦和大度,你们善意帮人,你们规规矩矩。现在的世道,志高气扬的是那些刁人,恶汉,暴发户,那种骨子里的得意洋洋都在脸上了,怎么藏也藏不住的。别了,你们先快叫人把货用油布盖的严实些,你们的事包在我的身上!还有,请叫人包上十包盐,每包两斤,再包一包大的,要二十斤,我自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