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妾为芣苢(1 / 1)乔栖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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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见过……”

话还未说完,胡函便被飞来的茶杯正中左肩,后便听到大声呵斥,“儿臣?哀家只有扶桑一个女儿,你算什么?”

胡函这才想起,扶桑公主是以“公子峥”的身份即位的,那本是纯美人的孩子,魏美人盛宠后,在前往晋国为质的途中为人刺杀,至此下落不明。

“铮儿虽非母后血脉,但必将侍如亲母”

“你这个混账东西!”高坐的太后,终究是忍不住开口大骂。胡函这时已经起身,正立在对面,看着这位年轻的太后,衣冠整齐端庄,面白貌美却带着病态,双眼充血,一脸疲惫倦怠。

“我不晓得为何……”胡函见着她望向自己,没有回避,正视眼前的人,“为何你要做这些事,为何连父亲都这般为你……”

“铮儿知道覃国不能亡”

那人听后,有些怔,转而笑了,笑的愈加大声,如同狂了一般。胡函心痛,但知道心痛的不是自己,而是扶桑。看着自己的母亲没了往日的端庄与隐忍,如同疯了一般狂笑。

“覃国,不国也久矣。是天要亡覃!”

“是天要亡覃,哈哈哈”

“萧公公”胡函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了,“太后难挨丧子之痛,性情不稳,即日起宣太医日夜侍奉,不得离开慈宁宫半步。”

“是”

“你个逆子,你要囚禁我!”太后闻言双目紧盯着胡函,血丝散布在眸中,想要挣脱眼眶出来缠绕住胡函。胡函摇头,便要离开。

太后却跌跌撞撞地跑到胡函身后,拉扯住胡函的衣角,狂笑,“天将不祥,覃国要亡!”

胡函顺着跌坐在地上的人,蹲下,看着头发散落的人,“母后,累了便歇着吧。”

“我不累”太后一把推开胡函,“芣苢为君探路,此生永不息。”

“君为车马,行至四方。妾为芣苢,探路远方。”

萧公公见状,扶起了胡函,“陛下,赵太医已经候在门外了。”

胡函点了点头,看着此时只低声呢喃的太后,“母后,儿臣明日再来探望。”

却见太后转而冲自己一笑,本如同死水一般的眸中有了生机,“依儿是去找桑儿么?快些去,莫要你妹妹等急了。”

胡函拍了拍抓着自己的手,似在安抚,“依儿便去寻妹妹,明日一同前来拜见母后。”

“不可,明日是你父皇的寿辰,定是要去拜见你父皇的”

但听这样的话,自是不觉眼前的人的是疯癫,可她确实是疯魔了的。

胡函又安抚了几句,便离开了。

出了慈宁宫的门,胡函仍听到里面唱着:“君为车马,行至四方。妾为芣苢,探路远方。”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还是扶桑年幼的时候,每晚闹着不要睡觉,太后便将她抱在怀中,唱这首歌。

后来大些的扶桑,从幸川的那里知道这是写的她的父皇与母后。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后来的父皇变了呢?开始宠幸魏美人,开始不问朝政,只贪图享乐。还要废了母后,让母子三人在后宫中受尽屈辱。甚至还在最后一那晚,那位父王亲手拿着剑指向自己。

“陛下”

“陛下”

“陛下,莫要心痛”

沉浸在扶桑回忆中的胡函,被萧公公猛然唤醒,这才惊觉自己心痛如刀割,满面泪花。

许久,胡函才从嘴中挤出“无事”两字。

“萧公公,带朕去东苑看看。”

萧公公没料到胡函会主动提议去往东苑,有些惊讶,“陛下……这……”

“还不快带路”

擦了眼泪,劳资还是光芒万丈的皇帝,威武霸气不能丢。

还未到东苑,胡函便听到各种声音,有骂声、哭声、鞭打声……空气中还带着各种味道,最刺鼻的是血腥味。

胡函看了下萧公公,仍是低着头。

“贱蹄子,怎得以为得了势?却怎料到这般下场?”

“啊呸,平日的颐指气使的样呢?”

“真以为有人救得了你?”

“不是会藏么?”

…………

到了里面才发现,这东苑成了宫女太监们发泄作乐的场地。

“萧公公,让幸川带一队近卫来。”

“是”

胡函望着跪在脚下的一众人,有衣着整齐的宫女太监,也有衣衫褴褛满面污渍的孩童、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

“没……没有名字……”

“你母亲是谁?”

“不……不知道……”

胡函挨过问去,四个孩子都是一样的回答。

“你是谁?”胡函转而问向一旁的女子,那人衣衫破损,身上的疤痕便露在外面。

“我……我本是慈宁宫的宫女,侍奉过皇上……”

“慈宁宫的宫女,为何到这来?”

“是……是皇后……”

“他们呢?”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孩子。

“那是被匿藏的东苑孩童,前些日子被陈公公找了出来。”

“起来吧”

胡函见她仍战栗地跪伏在地,便伸手扶她起来,之后又将那些女子孩子挨个扶起。

“陛下”

扶起最后一个女子,胡函望向不远处带着近卫前来的幸川,“把这的宫女太监都拉出去杖毙。”

为首的陈公公闻言,惶恐道:“陛下,我等是奉太后的旨意行事。”

“太后让你们肃清东苑,不是将此地赏赐给你们泄欲作乐的!”胡函这句话声嘶力竭,“幸川,还不快动手?”

“是”

一队人在哭喊求饶中退下了东苑。

“陛下……”

胡函有些腿软,幸川忙上前扶着。

“幸川,你去看着,那些人一个都不能留。谁若再敢这般作威作福,便是如此下场。”

“只是陛下,这些人……”幸川看了眼在一旁战战兢兢的人,心中也有些不忍。却又觉得那些人理应当死。

胡函也有些愁,这些人留着会是隐患,可若杀了,心里却是不忍。只是,胡函心中却总有种冲动,要杀了这些人。而且要将她们千刀万剐才可罢休,胡函有些诧异,拼命压住这个念头。

“萧公公,先带她们下去好生待着,严加看管。”

等到一众人退了,这如同闹剧的东苑秘闻才收了场。但胡函知道,还有人在这等着她。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从里面传到宫墙外。所有人都知道,那是魏美人。

当胡函推门进去的时候,险些吐了。

四周腐烂的肢体,老鼠和各种虫子满屋乱窜,窗户全被糊住,只有一点缝隙中有些光照进来。

地上的头发,乱糟糟的一团又一团,浸泡在血水里,沿着这痕迹往前看,便看到被锁链禁锢着的女人。

头发遮蔽的脸,双手被砍,双脚被挑了筋,身上只有一件破布遮在腰上,双乳只剩下还在向外渗血的两个伤口。胡函只一眼,便转了身。

这就是曾经盛宠的魏美人,曾经将扶桑踩在脚下的魏美人,如今已成这般。

“萧公公……”

“在”

“让她安生地走吧……”胡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感受到心中的不满,那是扶桑的怨念,她不想就这般放过魏美人,哪怕她已经这般不成人样。

出门的时候,胡函转头看了眼,沉默了许久,说道:“不,留着她。好生医治,再好吃好喝地侍奉着。”

胡函又在东苑加派了人手,三队黑骑轮番看管,仿佛铁了心将东苑封闭起来。

做完这一切,胡函逃也似的离开了东苑,不去听那声悲戚地“赵宁,你不得……好死……”

路上,胡函心不在焉,她方才明显感受到心中的怨念。哪种怨念强烈到要支配支配胡函的所思所想,甚至驱使着她拿起一旁的鞭子,要往魏美人的身上抽。

胡函有些明白了,明白扶桑为什么会变成后面的那样。她不是为了男主,抛弃了覃国。而是为了自己。她太自尊自负,而且怨念、暴虐一直围绕着她。

方才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扶桑的暴虐因子,虽是以“魅惑君主”的罪名惩罚魏美人,但胡函看到了,看到扶桑在东苑时想的全是自己被魏美人欺辱的场景,她是为了自己,为了讨回自己所受的屈辱。

胡函不知道要回到哪里去,因为她心中的怨念还在质问她,质问她为什么放过那些人,为什么就那么轻易地放过魏美人,应该一点一点折磨她,应该等到覃国兴盛的那天,再让她在整个覃国面前斩首示众。让天下看看羞辱自己,是怎样的的下场。

心里的那人不断质问,诱惑她。

“你是不敢,对吧。”

“你应该交给我,我帮你……”

胡函扶着墙,心里乱作一团,觉得哪里又痛又恨,。

“陛下若难受,便哭出来吧,不要憋在心中。”

胡函的双眼被泪遮蔽,未看清来人,只听到这一声,心中竟有些清净了。转而扑到那人怀里,只放声大哭。声音悲戚,不知在痛些什么,却又觉得什么都悲痛。良久,才缓过来的胡函。从那人怀里起来,就见着白衣上沾满了泪,右肩已不成样子。

再看向上方的脸,岂料一撇嘴,哭的更厉害了。

卫横呆滞在一旁,无从下手。自己听闻陛下前往东苑,本来想劝谏为君者不可过于残暴,岂料迎面见她一人失魂落魄地走来,满面愁容,要哭却又强忍着模样。想到许是想起之前的伤心事,便想宽慰几句,结果被人抱住痛哭一场,好不容易稳定了,这下怎么看了自己一眼,又哭了?

“陛……陛下……”

胡函看到人是卫横,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安妥,便忍不住又哭了。

“卫横,我……我不是要……杀人的”

卫横听完,才反应过来,原是因为今日清理东苑而被吓得,终究是个小孩。

“陛下此举为清理后宫,是对的。”

“可……我……不想做……暴君”

卫横闻言,不觉有些好笑,“陛下这般怎能称之为暴君所为?是仁君之举。”卫横早听闻东苑之人,肆意而为,借着太后旨意以此搅乱后宫。这次前往政事堂,一是劝谏胡函不要过于暴虐,给东苑之人一个痛快,二是严惩东苑宫女太监,以示众人不可搅乱后宫。

“真的?”

“即便给卫纵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陛下。”

胡函情绪安稳了一些,用袖子使劲擦自己的双眼,又看着卫横右肩的惨样,揉了揉红了的鼻子,闷声闷气地说:“朕……朕会赏赐卫卿上等丝绸来……回报卫卿的。”

闻言,卫横瞧了瞧自己的右肩,笑言:“陛下,还是等卫横回来再一并赏赐吧。”

胡函警觉,便问道,“政事堂那边如何了?”

“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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