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边，午饭后肖洛告诉沈萧言秦诗九有好转的迹象，肖家收到这个消息后一家人就没静下来过，若不是肖老爷子的晚上寿宴请帖都发出去了怕是今天寿辰都不要过了。肖老爷子和秦季玉急急忙忙准备去医院守着，肖洛连忙把人劝住了自己准备去医院看看。

“你同我去医院看看小姑姑吗？”肖洛看着一同出来坐在他车上一言不发的沈萧言，想了想道。

“不必。”沈萧言眼都未抬淡淡道。

“沈萧言你……”肖洛转头看了一眼冷淡的沈萧言，想到刚刚他一时激动没反应过来跑过去告诉他小姑姑好转的情况时对方依旧面色不改的样子，犹豫地开口又顿住了。

要他怎么说呢。沈执默殉职后沈萧言招呼不打一声地走了两年，如何说秦诗九是受害者，沈执默也确确实实是因为小姑姑死的。更别说小姑姑当年是因为放不下前男友而被绑架，而沈执默，沉默寡言，雷厉风行的沈副部长。

旁的人看不出来，他和沈萧言这么多年，自然也比比别人了解沈执默多。

沈执默喜欢小姑姑。

沈萧言看肖洛吞吞吐吐的样子，转过来眼瞥了对方一眼，“何事？”

肖洛抿了抿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沉声道，“你别怪小姑姑。”

车内的气流似乎停了那么一刻，沈萧言终于正眼转过来看了肖洛一眼，表情不变但语气带着些莫名，“为何怪她？”

肖洛一顿，转头对上沈萧言的视线，对方面容依旧淡漠，眼中一片平静。肖洛突然想起多年前沈萧言还在公安时第一次接手的一个强奸案，也是一个小刑警为了救人殉职，事后女孩不堪受辱自杀，被害人家属竟闹到了公安，理由也是令人大开眼界，竟是责怪公安既然营救为何营救不及时，丝毫不见对殉职小刑警的感谢。

本来就无理，公安让沈萧言把人劝回去，肖洛当时在沈萧言谈完后问他看今日的情形被救的人自杀，家人以怨报德，是否替那个死去的小刑警不值。

沈萧言那时也是年轻刚入职，那个小刑警从沈萧言调进公安起就把他当作神一样崇拜，沈萧言平日里也确实会对他帮助一二。公安里闹这么一出，大家多少都忿忿不平，肖洛以为沈萧言虽然自小就冷淡，但这个情况下肯定也是多少情绪有些起伏的。

到现在都记得沈萧言当时的样子，他手里整理着案宗，抬头看向忿忿的自己，而后又低下头去说了一段让肖洛至今都无法释怀的一段话。他说。

“我无法替他感到不值，”沈萧言那时的语气轻轻淡淡地没有起伏，“他选择去救人就已然做过值不值得的权衡，那么我如何替他不值？”

“我可以当时因为他的殉职而遗憾，但不能今天替他感觉不值。”

“肖洛，你重情义，”沈萧言抬眼看了他一眼，面容上竟有几分极淡的笑意，“但我不能只有情义。”

……

是呢，肖洛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他这会儿是在想什么呢。从来理智到显得不近人情的沈萧言，怎么可能有迁怒这样的情绪。

“对不起，沈萧言，”肖洛诚恳地道歉，“是我误会了。”

沈萧言听闻复又闭上眼养神，还是那句话，“不必。”

肖洛点点头，看着若无其事的沈萧言突然生出几分羡慕。

从前他便说过自己重情义，其实并非自己，在沈萧言的眼里人大多都是情绪化的，沈萧言虽从未体会过情绪化的感受，却能理解常人在一些特殊情况下该有的情绪。只是这种理解限于他能推导出常人会出现的情绪，而非他真的能懂得为何人总会对于已成定局的事情苦苦纠结。

在肖洛看来，自缚这种事情，对于常年自洽而清醒的沈萧言而言，从来都是不存在的。

有些时候肖洛会想要沈萧言更有人情味些，但大多数时候肖洛却更羡慕他不会像常人一样，明知无益却依然轻易自陷于所谓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