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州,东河戍,
张东也无奈的看着身边端举着刀枪的老弱妇孺,又看着戍垒土墙和河沟外的那些满地都是,作花花绿绿形装而鼓噪不一的土蛮还有些明显是落在外间,而被捉住的百姓正在被逐一的砍头,或有女子被扑倒在地上肆虐。
他突然搭弓放箭飞射如电的正中一名在前头跳跃正欢的土蛮头目,顿时在那些土蛮阵列中惊起一片混乱。只可惜他手中可用之人义军不多了,不然乘势杀将出去只怕会有不少的斩获了。
说实话,他没有想到自己还有机会重归南疆,而且还是来到了更南端的安南境内作战但他并没有多少不甘和愤怨,反而是觉的甚是心平气和而又有些同仇敌忾的意味因为他们一直是在和那些祸害百姓的盗匪和土蛮作战,用那位虚领军的话说,算得上是实至名归护民爱民、保全黎庶的“子弟兵”了。
但也是因为他在桂管一代直面过这些西原蛮的缘故,所以对付起来到还有几分驾轻就熟的老练和游刃有余这才让他带领这些老弱之众且战且走的,一路退进了这处扼守河口水陆要冲之地。
根据他过往的额经验,大可以敌阵中所拥有铜鼓的数量来判断大致的规模因为一面铜鼓就代表一个最基本的村寨,及其所能够征调派发出来的壮丁数量,大约在数十人到两百多之间,由一名寨头或是都老带领着。
当然了以大多数土蛮的组织度和纪律,装备和队阵也远不是那些正规的行伍可比的唯一可以称道的也就是他们从蛮荒中争斗出来的个人悍勇但是一旦数量上去了也依旧是相当骇人的。而在他们的面前最少也展露出了四十多面的铜鼓,这也意味着足足两三千之多的土蛮部众。
唯一的指望,就是交州方面的本阵能够派出救兵来了。但是同时他又并不抱上太多的希望,在这里只有配合当地土团行事的一队人连他和四位火长在内也不过是拢共四十七名士卒。无论是于公于私的取舍,都没有什么理由放弃那里的主要战局,而分兵顾及到这里的一小队人马。
但是他在明面上还得强撑下去,而保持着足够的信心和底气,来鼓舞和发动戍垒里那些军民百姓,信誓旦旦的保证后援不日将至不然只怕这股凭据的人心一散,他们连眼前的片刻都支撑不下去了。
要知道这里本来就是一处两百名驻军及其眷属所驻留的戍垒,外间还有好些就地开辟出来的军田和口分田结果现在这处长居五六百人的戍垒,却一下挤入了三四倍于此的逃难人口,一下子就变得格外拥挤和食水紧张起来。
好在这处戍垒背后靠河,先用搜罗来的船只已经送走了一大批的老弱妇孺,又抢运了一批物资进来,不然只怕是还要更加的困难和厌鄙了。
此外还有一百多名当地的戍兵,及其数量比他们略多一些的青壮,则构成了并肩作战坚守这处据点的主要力量了。之所以目前只有一百多名而且小半数带伤,则是因为他们不由分说的自行冲出去,想要接应和救援那些逃奔过来百姓的缘故。
然后就中了那些尾衔而至追杀的土蛮诡计了,他们大量的藏在河岸的低洼下,一亦这些冲出之后就包抄截断了这些戍卒的后路若不是自己正巧带着生力军出现,而冲垮擒杀了最大一面铜鼓下的蛮酋,他们大多数人都要交待在了外间
所以张东也得以取代失踪的队正和重伤的队副,以第二火火长的身份,接过了指挥戍垒中防御作战的重任。事实上他也不负众望的拿出了许多对策,而令这些聚集过来的土蛮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只是接下来的日子却是更加令人难熬了。
他看着墙垒外越聚越多而重新发起攻击的土蛮,在心中暗叹:也许自个儿今朝就要折在这儿了吧,只能是在彻底陷没之前多杀几个算几个,才不负到这时间走一遭了这或许就是自己这些长征戍卒的命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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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东河戍外,
铜鼓擂的震天作响,而在焚烧内脏的烟气当中,沟通祖神的巫祀也挑的愈加癫狂,但是依旧没有能够改变这些彪悍蛮勇的洞丁,一次次带人冲上去又被打下墙头来的结果已经死了三个寨头和一个都老了那些汉家子甚至用洞丁的尸体,在墙头上垒高起来作为工事和防线,而对着他们耀武扬威的继续挑衅着。
而作为他们实际的领头人罗阿普,也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然后不断的催促那些整列完全的蛮兵,再度冲上前去而完全不顾惜他们轻袭而来,完全没有任何可以用以攻坚的器械和道具,只能用缺少防护的肉身给堆过去。
相比那些衣不蔽体而只有一只竹枪或是砍刀,只能拿梭镖冒死靠近了投掷的多数土蛮士卒站在他身边的那些洞丁无疑要更加强壮江和装备更精良的多。人人都有一身竹编铁镶的桶子甲和细练刀、吴钩、片弩等物,玄帽上还缝有兽皮的装饰这也代表着他们身为罗氏本洞的鸨子丁身份。
作为在当年南诏败走后收容了不少残兵败将的罗氏部,其实也就此承袭了不少南诏蛮的练兵和军阵之法乃以有田者为乡兵,自备弓箭刀兵骡马定期操习阵斗,自此分列数十乡而拥兵过万而以奴婢鞠耕于公私田亩为供食。
并且还效法南诏罗苴子精锐先锋兵的故例,从各乡兵中择选平履山地而健击刺者建立鸨子丁,为部领亲率之师而能够拥有这些鸨子丁为阵前相随的,无疑都是部领大人的亲信和近从。
罗阿普他本是奴婢生的卑贱小童,诞生于一次火祭会歌之后的野合产物只是因为尚有几分姿色的母亲给部领大人看上了,才得到了这个当任随身小仆的机会然后又因为甚会讨部领大人的欢喜,而提携为堂前役使,进而在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和曲折之后,方才得到这个以僮主身份带队外出督阵,而作威作福于那些寻常土蛮部众之上的机会。
因此,除了罗氏的五部大人,六大将,以及诸位洞主、峒将之外,哪怕是那些附从的十七洞主以下的人物,他完全可以与之一别苗头呢故而他其实还有别样的任务。
依照他所接到的指示,这些沿途裹挟而来的杂流寨丁,自然是折损的越多越好其次是那些来自附庸各洞的洞丁,不能让此辈越俎代庖抢到过多的好处最好多消磨和损耗一番敌方的气力和精神,他们这些来自罗氏本部的人马才有可能上阵的机会。
只是似乎是祖神不欲他好过一般了,他越不想什么就越来什么一般的随即一个的报告让他变了脸色。
“黄骡子那厮眼巴巴的赶过来作甚。。我无需他带来的东西,自然也能打下来”
黄骡子乃是附从十七洞之一江霞洞主黄而的别称,因为传言据说他是他实际当家的老母在外借种奇物所生,故而形貌有些异于常人而颇似山魈。因此平日很有些乖戾偏激的行举,而作为侍奉堂前的役使也吃过他的苦头而素有些愁怨在里头。
而在墙垒上亲眼见到那个高大的架子和形制,让张东的脸色不由的一变,这种明显是州城才会拥有的守城器械,怎么给这些土蛮弄到这里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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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数十里外峰州州城嘉宁城内的刺史府衙前,大片血迹犹未干透的地面上一大群城中的大户、士绅和头面人物,正在一名须发花白而干瘦硕毅的老者带领下跪倒在上面,而用一种小心翼翼的谄媚和阿谀的表情、迫不及待的齐声巴结和逢迎道:
“大首领安好,大首领悯见,我等已经如约除去了不识时务的妨碍。。”
“迎入贵部之后,还请如约保全我等的身家。。自当时感激不尽而竭力配合的。。”
然后这名干瘦老者又摆摆手,府衙大门顿然自內大开而推出来许多装满财货的大车,还有几十个哭哭啼啼捆绑在一处的各色女子。
“这些便是我等的一点心意,还有更多的犒劳正在城中筹集随即奉上。。”
“这些贱婢乃是那些不识时务的官眷,也尽由大首领处置了。。”
而在他们面前的土蛮阵列当中,也走出一个骑在匹山马背上而浑身缀满闪亮金银饰片的人物来。
“好好好。。好说。。好说。。”
却是形容黑瘦而细眼长眉的南林洞主韦继宗,也在轻捻着卷翘细长的胡须,而用并不熟敛的汉话道。
“额等都是有功之人,顾我定会向大罗王请功邀赏的。。”
听到这句话之后,那些跪在地上的士绅和大户代表们也不由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来,而纷纷用不要钱的奉承好好话继续争相脱口而出还有人拍着膝盖站了起来而想要就此离开,却被那些封锁街道的土蛮兵给逼赶了回来。
“顾我说过。。你们可走了么。。”
然而韦继宗勃然变色道。
“大首领这又是何意呢。。”
领头那名干瘦老者不由霍然一惊,而颤颤巍巍的道。
“当然是要你们帮更多的忙了。。”
“可。。可。。可是,黄大头领已经像我等保证过。。”
然后他就被迎面狠狠一记的鞭笞给抽的仰倒下去,而惨叫着吐出好几口血水和牙齿来,而让剩下涌上来的人都重新退缩了下去,扑跪在地上。
“黄氏那是黄氏部的保证。。难道还管得到我的韦氏部怎做事。。。”
韦继宗继续摩挲着心爱的胡须道。
“能饶过你们一条狗命就算好了,还想得寸进尺更多么。。”
“那就一个都不留好了。。。”
“怎么能这样啊。。。”
霎那间一片的哀嚎和痛哭爆发出来。
“行行好吧。。”
“我们是有功之人啊。。”
“蛮狗你不得好死。。”
“我于你势不两立。。”
“拼了同归于尽啊。。。”
随着他的一声号令,这些方才还是群情汹涌的人群就像是切瓜斩菜一般的,顿时就在落下的刀枪面前身首异处而血溅当场而其他对方的那些土蛮士卒,就像是得到了某种狂欢盛宴的要请一般,而撕碎了凝滞的死寂和畸形的不安氛围,在震天动地的哭喊和惊呼声中,于火光四起的城中肆虐起来。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韦继宗却是微微笑了起来,而在披挂齐全的僮仆牵引下踏入了这处犹有血腥味的府衙之中。
他既是附庸罗氏的南林洞主兼做前代的姻亲,也是是西原蛮当中大姓之一韦氏大部的远方分支因此他如今麾下远超实际实力的三千洞丁,其实还有相当部分是来自亲近的其他几家韦姓洞寨的人手甚至他怀疑其中未必没有来自最有实力韦氏大宗的授意。
而且他也相信与自己同路行事,而已经带着器械出城去增援别处的江霞洞主黄而,麾下所多出来的那些精壮洞丁,亦是如此的背景和作为才是。
因此,一旦他所附从的罗氏部深入安南而有所斩获的话,想必那些依旧笼罩在对朝廷的残余敬畏和心理阴影下的黄氏、侬氏、韦氏等老式大部,就会闻风而动而前来分上一杯羹呢。所以,在这段时间内,他要尽可能为自己所领辖的南林洞,攫取最大的利益和好处才是。
至于这些出卖别人以求保全自己家的蠢货,居然还指望自己继续能反省留用他们却不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下,还有什么可言商量和交涉的余地呢若是不拿这些大户下手的话,又哪来的更多财货和子女去犒劳和满足那些部族子弟和洞丁士卒啊。
这些大户可是城中最有身家的一群人了,不杀他们的肥羊又能杀谁呢。至于事后的信誉和、名声、口碑什么的,难道死人还会从地下爬起来和他们计较这些东西么只要事后处理的干净和封口的妥当一些,他甚至不需要当心在大罗往那儿有更多的波澜。
虽然说是要尽量收拢和安抚地方士民之心,而从汉家人中择选一二为己方所用,方是长治久安的占据之道但那只是大罗王和他的群僚们才该思虑的事情。作为一洞之主他难道不该满足自己家士卒烧杀掳掠的**,而去约束和限制部属招致他们怨恨与别人的嘲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