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39章 乱投(1 / 1)猫疲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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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城中的另一处,樊绰的家宅当中。

“他竟是这么说的么。。”

樊绰相熟而坐而品茗的一名老友,也不由拍案惊叹道。

“这就愈加可见此君的来历非凡,而抱负远大非常人可期了。。”

“若是只是割据一地的格局和气度,那就算是对地方士人虚以逶迤,而邀聘幕下姑且装饰门面一番,以为收买人心也是足矣了。。”

“然他竟然婉拒了下来,还可以拿出这么一番有礼有节的道理来阐明,就连我倒是亦有些动心一二了。。”

“长生,你不是。。。”

樊绰略有些吃惊,因为这位老友姓丘名宦,字长生自号浦南山人,今年已过不惑,乃是隋末的交趾太守兼初唐交州总管、谭国公丘和,在当地留下的后裔之一。

虽然因为年代久远而丘氏的门荫早就单薄不存,而只剩下个耕读传家的士人身份但依靠开塾授学而在当地颇有些影响力因此,除了早年高骈收复安南时出来短暂任事过之外,其他时候都是屡有征辟不受的,就连南诏蛮的短暂占据期间,他也是带着生徒避居山中不为蛮夷效力而已。

因此,这次樊绰代为举荐地方士子,其中亦有他的两位生徒故而特地邀了过来在其中把关和横冲而已,但未想到那人的一番倘然之言,居然连他也有所打动了。

“这。。。未免有些过于夸大其词了吧。。”

“瑜卿,我可听你有言,他曾有亲为士卒疗创救伤的医家手段,还传下过刀针清创和缝合拔毒消炎之法,又编写和设立过军民防疫之策。”

丘宦却是难得正色起来,而摸着自己灰白胡子略作思索的为他略作剖析道。

“这可不是吴起子吮脓,将士敢不从死的故智啊。。又能与草贼中编列行伍而数月就旋起征战左右,此当为古之兵家手段尔。。”

“然而他在治地,又重用方技而善于营造,颇多改良之法,这岂不是上古墨家的遗风吗。。”

“又有闻他善待商旅而鼓励货殖、流通之道,重实务而轻墩礼,这岂不又是杨朱之学的民本故窠么。。”

“尚听说他在田使任上,还使人广收历代齐民农书,而详解刊印传教与各处屯田之所,这未尝没有农家的渊源呢。。”

“他虽然自称还俗佛门,言行所用却颇多思辩问道之理,更号称身兼三教九流的旁类博见。。”

“你觉得以天下之大,究竟会是怎么样的门第和背景,才会在这朝廷的衰微之期放出来这么一个,博学诸子之艺的异类啊。。”

说到这里丘宦却是面色凝重的叹声道

“如此的全才之能,就算是未能为朝廷所纳贤,哪怕从幕于强藩旗下,亦是大有可为之处吧。。”

“然而他却以白身投于草贼之中,而筚路蓝缕于微贱之辈而成就如今的局面,瑜卿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周淮安在冥冥之中忍不住要狂辨道,我其实不是自愿的,实在是形势使然的结果啊

说到这里,丘宦却是意犹未尽的言尽于此了。

因为如此种种牵强附会之处,却是令他一时想起史上的某位起于微贱,而号称自祖龙之后得国未有如此之正的人物哪怕就连以前朝旧臣身份得自禅国的大唐,也是于享国名分大义稍有不如的存在。

当然了,这一切其实完全还有另一个更大的可能性。比如如前朝末年天下反乱的故事,因如今天下日渐分崩离析的朝廷气数,应运而生出来搅乱和破灭世间的魔星之流。

不过,他就完全没有必要说出来吓唬这位,喜欢治书和游历唯独不善宦途的老友了只是身处南疆久静而难得思动的他,也有些见猎心喜的生出想要投幕这位麾下,以近侧观其言行作为的念头了。

只是,正所谓世间有明主择士,士亦得选投明主,这个过程并没有这么简单而已,同样需要一个媒介作为打动对方的敲门砖或是见面礼。

“然而,如今义军在城中清户籍,释奴婢,修道路,通河渠,行那兴利去弊的作为,只怕也是大大抵触和龌蹉了城中的缙绅首望了吧。。”

一番心思想到这里之后,丘宦不由肃然正声道。

“樊生可否替我上传句话否。。”

。。。。。。

而在另一个地方,如今被任命为峰州团练使的曲承裕,亦是在住所遇上了意外的访客。

“小弟厚颜,还请世兄为我引荐一二如何。。”

这是一位兰衫袍上打着补丁的小官,身子鞠的几乎要将袖子触到地上去了,

“既然有我在,自然不会坐视尔沦于困顿的。。。”

然后就被有些目瞪口呆的曲承裕给拉起来,而大声的感叹道。

“贤弟,又何至于此呢,”

他据说是东晋南朝郡望谢氏后代,姓谢名文字效安。以先祖东晋时的一代名臣谢安自励而他这一支自刘宋就避祸南迁岭南隋末唐初时曾为岭南诸寮首领冯氏的重要幕臣待到冯氏归唐而遣散诸多幕属之后,乃分出他所在这一房往交趾宣扬教化,自此在当地扎根开枝散叶起来。

因此,他的曾曾祖辈也曾与初唐四杰之首的神童王勃,算是通家之好而接济过从雍州司功参军被贬为交趾县令的王福畴。

而到他这一代已经沦落到连地方豪强都算不上了。靠着舅家的接济才得以读书到成年,早年靠着乡试才勉强混了个小学官身份,也算是曲承裕的半个同年。但是如今天下大乱而纷争四起而劝学教化之道不兴,就连内地都公懈支给不足而学政崩坏,更别说是他所在的这南疆之地

事实上,他就连例行祭祀文庙的冷肴都已经吃不上,而只能用葛根、糙米捏制成形,再用酱汁作色的代祭,来供奉圣贤和欺骗自己的肚子。然后就连看守文庙的用度都维持不下去,而只能转而在这个宋平县助教的头衔还未褪色光之前,给城中人家做西席来糊口。

这次曾衮祸乱交州,却是连带他的西席兼职都丢了,所以家中无隔夜之米的他也只能厚着脸皮,依靠过去那点同学渊源,来求上眼见重新开始发达的曲承裕这里了。

“小弟不才,然但求不仅饥饱,还望凭得所学换一番前程呢。。”

然而谢文却是有些迂执的摇摇头诚然道。

“世兄难道还不明白么,您追随这位义军之主志向远大非常人可期么。。”

“这。。。”

曲承裕顿然有些不明所以起来。

“世兄又可知本朝贞观年间,太宗东征高句丽而归于幽州修悯忠祠之故事。。”

谢文却是继续解释道。

“如今他于城外西北石盘山修小祠,以尽收泉州上下的人心,未尝可见其志远啊。。”

“某就怕错过了这个机缘,再也不复所致了。。”

。。。。。。

“其实破开城中局面的关键,便就在我自家手中呢。。”

随后的当天夜里,周淮安饶有趣味对着传话的樊绰反问道

“他真是这么说的么。。看来也是对我的一番考校啊。。”

“来人。。随我去州下牢城一趟”

然后,他就突然有些福至心灵的喊道

随后,周淮安就在一片点得十分明亮的干净监室当中,见了正当羁押待死的曾衮。作为将死之人,他倒也没有受到什么虐待和折磨,饮食也还不错甚至还处理了他身上的伤创因此除了没有梳理过的乱糟糟蓄发之外,他看起来还算精神。

“我突然想起来一个建议,想听听么。。”

隔着锈迹斑斑的铁栅,周淮安坐在一张胡床上道。

“某家连死都无谓了。。尔贼还想用什么来打动我么”

曾衮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式的哑声反叽道。

“区区皮肉之刑么,我倒是对许多贼寇用过,正想亲身尝尝滋味呢。。”

“曾将军也许无视生死,但是未必不在乎身后的名声吧。。”

周淮安却是不动声色的试探道。

“可笑至极。。。”

曾衮只是形容惨淡的冷笑起来。

但是在周淮安的感知当中,他无动于衷外表下的生命体征,还是有过好几个激烈的波动呢看来自己似乎又发现了辅助能力上的一个新用途了,比如用来侦测和感应对方的情绪波动。

“我似乎听说你的家眷子女,尽在中原的老家吧。。”

然后,周淮安又轻描淡写的继续撩动他道

“那又如何,尔辈还有拿他们来胁迫我的能耐么么。。”

曾衮乱发垂覆的脸上,却是讥笑之色愈重。

“你却当朝廷治下为何物了。。又当我博野曾氏好相与的。。”

“假若在安南突然传出曾某人投敌事贼的消息,并且证据确凿有目共睹之下。。”

周淮安感受着他体征簸动最激烈一刻,突然开口打断道。

“这真是痴心妄想。。”

曾衮大声的喝到,但是他内心激烈的变化却是无法瞒得过周淮安的感知。

“朝廷岂会为尔贼区区手段所欺。。”

“其实我有一种容妆的秘术。。可令人与原主一至无二而。。惟妙惟肖。。”

这时候周淮安却是用力拍了拍手,从外间走进一个蒙着脸的人来。

“只要我使他走出去,痛哭流涕的当众忏悔和咒骂朝廷,揭发天子与大臣的罪状和阴私勾当。。”

“你觉得朝廷会如何如何处置从贼大将的眷属,”

“而那位大名鼎鼎的曾使君,又会如何与你撇清干系呢,或又是会不惜一切的力保之呢。。”

这一刻,周淮安也感受到了他更加激烈波动起来的生命体征,而一步步的加码道。

“无耻恶贼,我当于你势不两立。。啊”

曾衮最后只能咬牙渗血的吐出这一句来。

“光靠几句恶言又能挽救得了什么,所以我在这儿郑重提出一个交换好了。。”

周淮安却是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我大可给你一个体面而壮烈的痛快死法,甚至可以使人进行宣扬,以成全你为朝廷尽忠到最后一刻的名声。。反正与我也没有实质的损害就是了。。”

“但是你在死之前,必需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一些事情。。好随后多拉些人来,作为送你上路陪衬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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