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我特意问了慕容非，他当时说：“双箭相击，大约指的是有缘而无份吧。”

想来似乎的确如此，从小时定下婚约，到如今我们各自有了所爱的人，的确是有缘而无份。辛亏没有什么更加糟糕的预兆。我这才算是放下心。

但我总是觉得，晁麟对这件事很是在意。即使我对他说了慕容非给我的解释，但是他似乎还是心情低落。他的烧稍微退了，但是病症还没有痊愈。想来精神不是很好也纯属正常。

慕容非这回倒是没有故意开玩笑只给一辆马车，但是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让他给一辆宽敞的马车就够了。晁麟需要照顾，让萧宴来，总是有些奇怪。

晁麟还想要坐在车外，但是我硬是要他做到车厢里面去。慕容非说的不错，祭神日之后西北的气温骤降，我裹着白狐大氅，辛亏有慕容非给的厚衣袍，要不然那件大氅还是不能低挡着无边的刺骨寒风。

我将手炉递给了萧宴。他看了我一眼，露出惊讶地神色，我说：“我记得从前到了冬天你就是手脚冰冷的。这寒风这么大，你的手应该也冷得很。”

他轻声谢过了，没有多说什么。我清了清喉咙。西北的风很干，一直也没有喝水，连说话也不舒服。如此想着，我慢慢闭上眼睛。我知道我不应该睡得，但是，我还是就这么睡过去了。

梦里又是那个烦人的神。

柯谛叽叽喳喳在我旁边说了很多话，我都懒得回答，只有最后两句稍微让我有些在意。

“现在你相信那个萧宴了？”

“不信又能怎么样。到底他还是说了点有用的。不过信这个事还是要看。他是一点没提到要害抒络，但是那天他和那个北狄人商量的那桩事，我还没问出口。”我长长叹了口气，“北狄的那个王妃狡猾啊，给出的那个人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官员，要是是个地方官，那往上查就难了。”

柯谛像是看傻子一样看我：“往好了想，说不定北狄人压根就没有把人安排到你们朝廷中央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柯谛露出微笑：“北狄人也是有脑子的，既然是要安排间谍，怎么会只安排在地方，就算是抒络警惕心重没有将这些身份不能完全查清的人放在朝堂之上，这些人也是必然会想方设法和朝廷上的高官勾结——譬如，和原本就对帝位虎视眈眈的晁麟他爹。”

“所以你还是觉得，这个叫姜天正的人可能是和晁鸣勾结了？”

听见这个名字我隐约有些忧心，这个人也姓姜，但愿不要是姜姐姐的亲戚吧。

”我也只是推测，不是最好。晁鸣虽然失去了原本掌握在他儿子手中的兵权，但是晁家一直都不缺银两，想要私底下做些手脚，贿赂贿赂一些掌握兵权的人不成问题。“

柯谛终于从空中落地。我坐在秋千之上荡来荡去，见他突然间严肃了，不由得停了动作，笑问道：”难得见你如此严肃，怎么，想到了什么事？“

柯谛走到秋千边，盯着我不发一言，良久才说：”当年你舅舅替你请神，原本请来的是祝你一生平安顺遂的神，后来却改请了我。你可知是为什么？“

我微微摇着秋千，似是随意地应了一句：”义父知道我是不甘于平静安定的生活的。“

”不错，但是这样风雨飘摇的生活，势必意味着不安全，因而才让作为术法之神的我做你的守护神。他说的不错，你的确是北狄和大昭最出色最有天赋的术法师，若是身体无碍，你本是可以成为胜过你的那位外祖母的术法大师——只是可惜你的身子连着损伤了两次，若是不能恢复，大概最终也就是达到和你外祖母一般的境界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很是入神，他没有注意到我一直都在盯着他的眼睛，直到说完，他才惊觉，于是问我：”为何一直盯着我？“

我说：”也许你没有发现，你在说道我的外祖母的时候，语气会柔和一些。“

”你认识她。“

柯谛叹了口气，随即笑了——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温和：”我的确认识你的外祖母。或者说，其实她也是被我守护的人之一吧。“

说完这句话，他立即就变了脸色，还敲了敲我的头：”你这丫头，以为自己多大面子，我们神能是你舅舅说想请就能请的？要不是看在你外祖母的份上，我才不要照顾你这个小丫头。“

原来是沾了沈锦衣祖母的光……虽然说不上不满，但是总感觉自己是捡了个大便宜呢。

说起来，身子也的确是要好好养养。柯谛的那番话说得我轻飘飘的，真让我有了几分天之骄子的感觉。柯谛看了我一眼，又是笑了。我气得伸手去扯他的胡子。柯谛赶忙拍开我的手，但是并没有很用力。

或许是守护外祖母的那些记忆，让他想起了一些美好的时光吧。

我松开了手，又扯了扯他的袖子：“我的外祖母，有人说她做了神仙，是假的吧？”

柯谛笑着说：“你也会信这些。她是凡人，如今早就投胎再生为人了。”

我想，他是很欣慰外祖母还在人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