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秦玊儿难以入眠,趴在窗台上看着瑟瑟秋月拨开一团愁雾,耳边听着咆哮风声带来的低沉野兽咆哮,或凄厉,或哀怨,听进心里,生出毛毛的刺,扎得心疼。
秦玊儿不知回吴郡能干嘛,是再去找孙策送死,还是求周瑜接纳自己?
母亲说的没错,她的确没用。她本有一千种方法杀死周瑜,但都被自己拿借口阻止了,才会将自己逼入今日的绝境。
秦玊儿感觉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卫臻不要她,周瑜不要她,连最信任的马骁,也不要她。父亲也不在身边,她像老鹰爪下的一只无用的小鸡,虽有翅膀,却飞不起来,有腿,也无处可逃。
她本准备待在医庄安安静静等死,可苏玥突然回来,又给她带来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只是这个希望太沉重,她捡不起来。
她才十八岁,她期望的生活还没开始,她本以为在嫁人后,会过上另一种与在绝命医庄完全不同的生活。不用每日被父亲盯着练习枯燥的冰琰针法,不用被母亲逼着喝腥气的蛇血,泡苦涩的药澡,不用坐得屁股发麻诊脉,也不用替苏玥观察那些买来的奴才是怎么被毒药毒死,分析毒性。
秦玊儿想过一种生活,她也不知那种生活是什么样子,但她很失望。失望那个陌生而向往的外界,失望那些陌生而熟悉的人。
糯米突然蹿进来,咬住她的裙角往外拉,“做什么啊?”秦玊儿烦躁的把糯米踢了一脚,糯米翻了个身,在她脚下打转,“吱吱”乱叫,反应十分异常。
“怎么了?踢痛你了?”秦玊儿又心疼的抱起糯米抚摸,也只有这个小东西会不离不弃的陪着她。糯米挣扎跳下来,再咬住她的裙襟用力拉扯,似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天都黑了,不去玩了。”秦玊儿道。
糯米冲出房,见秦玊儿没跟着,又跑回来,钻进群襟轻轻咬了秦玊儿脚腕一下,若不是十分紧急,糯米是不会咬她的。
秦玊儿少见糯米急成这样,一定发现了什么,只好跟着它出去,此时天已黑透,秦玊儿一脚深一脚浅的跟在糯米后走着,发现糯米是往灵蛇园方向去的,秦玊儿以为它好吃,又想吃灵蛇了,低声叫住:“糯米,你找死啊,给我回去。”
糯米反撒开四只小短腿,越跑越快,秦玊儿担心糯米闯祸,小跑着紧紧跟在后面,糯米果然来到灵蛇园后墙,快速攀上墙垣,对着墙下的秦玊儿“吱吱”叫了两声,蹬腿跳了进去。
“糯米,”秦玊儿叫不及时,又怕惊扰到苏玥,不敢大声,心里骂道,“你个小东西,真是皮痒了,被我娘发现,不把你皮扒了,给梓婆婆晒腊肉吃。”但也没办法,还好这墙垣不高,秦玊儿踩着一块墙脚的石头,翻了上去,跳进灵蛇园。
灵蛇园中满地灵蛇,都是剧毒,若是外人进来,必然有去无回,但秦玊儿是百毒不侵的身子,这些蛇闻到她身上的血味,早躲远了。
糯米也是灵蛇的天敌,蛇不敢侵犯,秦玊儿借着朦胧月色,跟在糯米后,到了冤灵池,冤灵池是用漂亮的雨花石堆砌汇成,池水不深,灵池中有一处梭形泉眼,一年四季都冒着泉水,泉水冬暖夏凉,甘甜可口,为了不被灵蛇污染,泉池附近也洒了雄黄避蛇。
秦玊儿看到灵池边铁笼中关着一个人,铁笼很大,那人赤着上半身趴在笼子角落,蜷缩成一团,似被人掐住了脖子,痛苦的呜咽声挣扎着从嗓子眼发出来,在空中断断续续扩散,秋风紧凑,卷入秦玊儿耳朵,凉进骨子里。
秦玊儿不知为何,心慌了一下,停下脚步,远远看着。
这个铁笼她不陌生,装过许多买来的奴才,大都是来试吃苏玥研制毒药的药性,若毒死了就拿去喂灵蛇。
秦玊儿看糯米钻进铁笼,脑袋使劲拱着身子不停抖动的男子,虽然看不清男子样貌,但这世上,能让糯米如此关心的人,除了自己,只有马骁了。
秦玊儿一步一步,极其缓慢的走过去,秋风将她发丝飘扬,群襟摆动,月光将身影拉长,无声躲在后面。
秦玊儿走进铁笼,借着朦胧月色看着那人,心像被人狠狠锤了一下,肿胀起来,喉咙被堵塞住,连呼吸也不顺畅了。
马骁趴在笼子里,手无力抓着笼子铁杆,身子不停颤抖,嗓子被血块堵住,叫不出声来。
秦玊儿吓得连退两步,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出声。她看到马骁赤着的胸膛,有数条手指长短的小蛇在身体内拱动,将肌肤拱起来,这还是肉眼能见的,还不知五脏六腑中有多少条,马骁体内被种了灵蛇!
秦玊儿扑过去打开铁笼,爬进笼子,“怎么会这样?”秦玊儿不敢碰正承受非常人痛苦的马骁。
马骁见秦玊儿来了,想说话,血从嘴里喷出来,一个字都听不清。
秦玊儿趴下身子看着马骁,又是心疼又是埋怨,眼泪止不住滚落下来:“你为什么丢下我不管,为什么连你都要骗我?”
马骁也是眼眶湿润,心中许多话,不能说,也说不出来。费力的抬起手想帮秦玊儿拭泪的,但被一阵钻心的痛打断,手放下去,身子抽搐不止。
马骁体内被种灵蛇,这不是中毒,也不是生病,秦玊儿不会灵女炼蛇术,根本无计可施。
她第一次痛恨自己如此无能:“该怎么办,怎么办?”
只有苏玥能救马骁,秦玊儿爬起来,踉跄步伐出了铁笼,一路哭着,一路跌跌撞撞到石塔前,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找苏玥,也是第一次擅闯灵蛇园。
“娘,娘,”
秦玊儿冒失的冲进石塔,苏玥已经休息了,被秦玊儿吵醒,看她这失魂落魄,如丧考妣的悲痛模样,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被吓醒了。
“怎么了?”苏玥抬起半身,披头散发问。
“娘,求你放了他吧。”秦玊儿跪在寒冰床前,泣不成声的哀求。
绝命医女从夫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