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已至，薄雾浓愁，灰蒙蒙的天挤不出一丝明媚，朔风紧凑，扫荡柔枝败花，院中无一点新鲜的颜色。

孙策习惯早起练功，但今日这剑却有些提不起来，随便挥舞两下，便收进剑鞘，望着远处鱼肚白的天空发呆。

“大哥，”孙权被孙策赶早叫过来，不知有何事吩咐。

孙策带孙权进了大雁亭，丫鬟已在石凳上缝纫了棉布坐垫，石桌上也盖了样式好看的帷布，摆上几盘精致点心。这也是摆着好看的，两兄弟都不爱吃这冷冰冰的甜食。

孙策让孙权去户部与大司徒黄盖落实落红帮送还的钱财。这可是一大笔真金白银，务必要仔细清点，不能让这干寡妇蒙混过关。

孙权一头雾水：“落红帮要给我们送银子？”

“恩，这是她们谈和的条件。”孙策道。

孙权又是一愣：“大哥，你同落红帮言和了？”

孙策摆摆手，沉下脸道：“你不要多问，只按我的吩咐办事。”

孙权也是素怕孙策的，喏喏答应，准备退下，“等等，”孙策叫住，“你身上伤怎样了？”

“已无大碍了。”孙权道。

“恩，你这次能死里逃生，卫臻的确有功，我只封他做了个帐前牙门，是不是委屈了他？”孙策问道，其实他是极自有主张的人，极少与人商讨，何况还是已经定了的事。

孙权知道孙策脾性，不敢有异议：“卫臻武艺高强，只要大哥肯给他机会，杀敌立功，不在话下。初时虽只是一个牙门，日后能升迁为将，更体现他的本事，为众位下士树立一个榜样。也表明我军军纪严明，大哥赏罚分明，不会偏袒任何人。”

孙策听这话却有几分不顺耳，他偏袒周瑜，惹得非议还少？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但有人却认为我是小肚鸡肠，故意刁难他？”

“谁这么大胆子？”孙权诧异道，心中暗想谁不怕死，敢说大哥的坏话？

孙策反无所谓笑了笑：“是一个刁妇。罢了，你现在带卫臻去兵部，以我的军命，封卫臻为军前都尉，给他五千步兵，赏他一座宅子，月俸两百石，别太寒酸了，不然你大哥又要被人骂了。”

孙权长长“啊？”了一声，疑惑的看着孙策，孙策“呵呵”干笑两声，又压低声音道：“唯有一点，你务必提醒卫臻，”孙权侧耳倾听，“要他离小妹远点。”

孙权听孙策不似在玩笑，他也是聪明人，忙点头道：“属下明白。”

孙权从孙策那出来直接至武行院找卫臻，传达孙策钧命。卫臻伤势未愈，依旧躺在床上养伤，听了孙权带来的喜讯，大为惊诧，什么意思？刚给自己一顿杀威棒，又白给这么大个馅饼？

“在下无功无德，怎敢僭任都尉之职，还请公子劝主公收回成命，等在下有所成就，再论功勋。”卫臻推辞道。

孙权劝道：“廷明兄，君命难违，怎能推辞？你再细想，做个掌旗的小兵，最多就是让旗帜不倒，哪里抽得出手杀敌立功？但你做都尉，手下就有五千兵马，可上战场冲锋陷阵，攻城略地，倒时军中将士皆对你刮目相看，那才不负你的本事。”

卫臻听之有理，忍着背部伤痛下床，跪地谢恩。

孙权将卫臻搀扶起来，笑道：“廷明兄，好事成双，我先带你去兵部报告，再去看宅子，我心中已有一处佳居，你去看了，必然喜欢。”

“在下能来军中效力，都是公子知遇之恩，如此厚待，廷明生死难报。”卫臻感激道。

孙权握着卫臻手腕，半开玩笑道：“廷明兄，若没有你，我孙权早不知去哪投胎了，你与我虽无血缘之亲，但我拿你当兄弟对待，以后不准跟我说这些生疏的客套话。”

卫臻微笑着点点头：“公子抬爱，在下却之不恭。”

孙权知卫臻身上有伤，命下人备了马车准备去兵部。

出来见一女子坐在府门前的台阶上，守军围在两边，交头接耳议论着，见孙权出来，纷纷止声。

“怎么回事？”孙权走下台阶，看此女背影，有几分眼熟。卫臻一眼就认出是秦玊儿，微微一怔，停步在原地，不知为何心慌了一下，但面色故作镇定。

“回公子，在下早起开门就见到周夫人一人坐在府门前，问什么都不吭声，又不肯进府，正不知如何处置？”一个守军过来禀告。

“周夫人？是公瑾的夫人吗？”孙权问道，他还没见过秦玊儿。

“是的。”

孙权从台阶走下，至女子身后，从上往下见到女子怀中抱着的糯米：“秦姑娘？”

秦玊儿转过头，披头散发，双目红通通的，脸颊上的泪痕被冷风拍在娇肤上，留下一道干涸的浅迹。

虽乱糟糟的没有梳妆打扮，但这副委屈的神情因标致的模样，更惹人爱怜。

孙权当初见的是遮面的秦玊儿，见到真容也不能确定是否是同一人，但糯米这个稀罕的小东西他不会认错。当初本就有怀疑那位会配药的“秦姑娘”是绝命医庄大小姐秦玊儿，没想到真是！

“秦姑娘，哦，应该是周夫人，你还认识我吗？我是孙权啊，你曾给我两个梨子解渴，我可是一直铭记于心。”孙权欣喜道。

秦玊儿哪里有心情理他，默默站起来，望着孙权身后的卫臻。

孙权顺着秦玊儿眼神回头看了眼卫臻，他早已看出秦玊儿与卫臻关系匪浅，但二人身份悬殊，这样直白的目光，是不是太难看了点？

“你怎么了？”卫臻也不想这么难看，自己先问了，语气中颇有几分不耐烦，体会不到一点关切之情。

秦玊儿听他这样问，自然不肯说，她也没脸说。

“卫兄，夫人可能遇到什么难处，不如你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孙权低声劝道。

卫臻脸一红，撇清关系道：“不用，我跟周夫人也只是认识而已，并不熟络，她有什么事，该去找她夫君，不行，就去找她父母，我一个外人，也帮不上忙。”

秦玊儿听卫臻无情之言，却也习惯了，牵扯嘴角冷笑一声，抱着糯米转身走了。

卫臻知道事情肯定很糟糕了，不然秦玊儿不会来这里找他，嘴上虽无情，心里还是担心，赶上前拦住：“你去哪里，周瑜人呢？”

绝命医女从夫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