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飒飒,卷起大片的雪花迷乱了行人的眼。小城外的城墙脚处歪歪斜斜瑟缩着一群乞丐,在凉风下无助地紧了紧身上本就不多的衣服,茫然无措地望着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们。
一个乞丐小女孩也缩在她哥哥的身边,小脸冻得红扑扑的,眼中掩饰不住对世界的好奇,却又冷的不想动弹。
这时,一个路过的大汉目光一闪,大步走出进城的人群到了小女孩的面前,如老鹰提小鸡一般将人抓起,故意淫笑两声,“没想到这种穷酸地方还有这种姿色的小美人,带回去快活快活也不枉我林黑子走这一趟。”
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被抓着领子提了起来,慌乱地想要挣扎下来,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听了大汉的话更是急的红了眼眶要哭出来,无助地喊着:“哥哥救我,我不要跟他走!九儿不要跟他走!哥哥救我!”
“兀那贼子,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我妹妹,可是当这藩阳城没了王法不成?等到我藩阳城城主来了,必要取你狗命!还不放了我妹妹!”
陆云飞此时看着妹妹被抓走也是着急得很,又似乎有所顾虑,没什么办法让那大汉放手,只能借城主的名号吓吓他,希望他能有所顾忌放过他兄妹二人。
“呔!”林黑子啐了一口,面带鄙夷,“莫说那藩阳城的城主来了,就是终南山三清观那些臭道士跑下来老子也不怵他!”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响起一个女声,温温柔柔地问道:“是吗?”
简单一句问候无端多了几分杀气。小道姑笑意盈盈,负手握长剑,望着林黑子的背影又问道:“先生这话,可是特意说给我与二位师姐听的?”
林黑子那张黑脸的脸此时莫名地煞白了几分,目光惊恐地转过身来。
若只是玉挽月到了这里只怕他还不会这般恐慌,可偏偏此时站在他对面的的还有最近在暗所混的风生水起的玉明阳。
暗所是什么地方?
是混杂了这江湖近乎所有阴暗面的地方。若想杀人,可以来暗所红花会;若想救人,可以去暗所济世堂;若想搞到些小门小道上的消息,暗所也有专门的百晓生提供他们知道的任何情报。
阴影里躲着的臭老鼠给上几个铜板就愿意替你去杀人,平日里搞不到的兵器甲胄只要你出得起价钱马上就有人愿意替你搞一批。若是有钱有权,就算你是朝廷钦犯在暗所你也会过得很好。
暗所是人,也是地方,它是江湖的缩影,又与江湖不同。它是朝廷干涉不到的地方。
玉明阳。这一位最近在暗所的凶名让林黑子不得不忌惮三分。
近来中原的暗所流传一句话,宁可拆了济世堂,别去招惹玉明阳。
尤其是——她是三清观的人。
三清观门规——三清观的弟子成名之前不得以道号行走江湖!
*
此时玉衣鱼笑意盈盈地走近,手起剑落断去林黑子一臂,顺势将落下的小女孩接住护到身后。
被断去一臂的林黑子只惊恐地退后,循着趋利避害的本能运起轻功就要逃走。
玉衣鱼只默默看着人往后撤,也不追上去,只是回头瞧了跟玉挽月聊的正欢玉明阳一眼,示意她往城楼上看。玉明阳往城楼上瞥了一眼,正巧不巧地与端坐着的一位小将军四目相对。
小将军将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放,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玉明阳面上笑容一僵,悄然转身挡到玉挽月身前,勉强遮住她的视线,长袖中一支弩箭在她转身甩袖瞬间暴射而出,精确命中正要逃入藩阳城的林黑子后心处。
见林黑子已经死的不能再死,那将军果断唤来几个随从将尸体送去当地衙门,处理痕迹。
“九儿,九儿你怎么样?”陆云飞急急忙忙走到小丫头身边,顾不得身边的那位道人,焦急地看着九儿。
九儿摇摇头,抓紧陆云飞的手,“飞哥哥别担心,九儿没事。”
确认了九儿没事,陆云飞这才看向身旁那位出手相助的小道姑。
看上去是个比他还要小几岁的少女,身穿藏青色道袍,腰环玉佩,其上隐约有一玉字浮现。满头长发以一青色发带束住,整洁利落。少女容貌姣好,身形隐在道袍里看不真切,眼中流光闪烁,目光犀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二人。
“藩阳城内确有不少身体有缺仅凭城内补贴无法生活的人做了乞丐,可你们两个好手好脚,年纪不大,为什么在这做了乞丐呢?”
道人如是发问,陆云飞低头瞧了陆九儿一眼方才说道:“在下陆云飞,这是我妹妹陆九,我们并不是乞丐。”少年颇有些窘迫,“长孙伯伯让我们在那等他回去,他带着耀哥去三清观了。”
“哦?”
陆云飞注意到在他提到三清观的时候这道人的眼睛明显亮了几分,声音也多了几分兴奋,“你们想拜入三清观吗?”
陆云飞一愣,与妹妹对视了一眼眼里均是诧异。
“拜入三清观?三清观只再收三人。他们?哼。”先前还在城墙上的那位将军不知何时到了此处,语气不善。
“傅小将军,这两个孩子能不能拜入三清观可不是你说了算。”
玉衣鱼仍是一副笑脸,眼底寒芒乍现,透着一股子邪气。
说着,她从玉挽月身边将玉明阳硬生生拉了过来,“三清观今年收新弟子的事正好是五师姐在管,不如让五师姐测测这两个孩子的根骨看看他们够不够格拜入我三清观的山门?”
玉明阳暗中狠拧了下玉衣鱼拽着她的小手,默默准备把锅甩给玉挽月。
“今日我二人还要替二师姐接风洗尘,不如傅小将军带这两个孩子上山请师尊为他们测吧。若是根骨不行就送下山替他们找到家人,若是入了师尊法眼……我们便能再多两位师弟师妹了。”
傅裴阴沉着脸瞪了玉明阳一眼,玉明阳顺手摸了摸鼻头拽着玉衣鱼和玉挽月逃也似的冲进城门,只留下傅裴和陆家两个小孩子大眼瞪小眼。
陆九儿怯生生拉了下陆云飞的衣袖,“哥哥,我们走吗?”
——
“五师姐,就这么把事情扔给傅小将军是不是不太好?”
玉衣鱼叼着一串糯米丸子含糊不清地说道。
“不会的~他今天都闲到亲自来藩阳城堵我们了,送两个人上山自然不会是什么难事。”
玉明阳抱着大大小小满怀的包裹,略有些艰难地从包裹后面探出头来,示意玉衣鱼喂自己一口。
从一串没被动过的丸子上咬了一颗下来,玉明阳又继续说道:“若是真有什么事他也不会那么气定神闲地往那一坐啊,你说是吧。”
“不过那两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过了测试……”
前头走着的玉挽月脚步突然一顿,吓得玉明阳往后一仰险些摔倒。
“二师姐,怎么突然停下了!”
玉挽月并未理会二人,一手抓一个,径直扯着两个女孩进了酒楼。
“刘小二,二楼雅间七号间空着吗?”
“空着呢空着呢,一直给玉二道长留着,道长直接上去便是。东西还是老样子吗?”
“老样子,再多添一壶料梅春。”
进了雅间玉明阳连忙把手头的东西放下,揉了揉酸痛的肌肉感慨着两个女人的战斗力。
店家酒菜上的很快,许是常客的缘故,店家看在玉挽月的面子上还额外送了一盘梅花糕,清香可口。
玉衣鱼满意地解决了一整盘糕点,打了个饱嗝捧着杯清茶一脸幸福地看另外两人品酒。
“小五,这一年来辛苦你了。”
玉挽月心疼地看着玉明阳,瞧着她隐约瘦了一圈的腰肢无奈地叹了口气:“师尊连着数年不曾管事,三师弟又只喜欢待在厨房,四师弟常年避居不见踪影,小六也是个不省心的……这一年想必你过得也不怎么好。”
“师姐不必忧心,三清观本就事少,这一年我忙的最多的也不过是给师尊再挑几个根骨好的弟子,三师兄经常给我加餐,四师兄偶尔也到山脚联系陈伯他们替我分担些事情。我这一年不仅没有过得不好,反而还跟山脚的几位叔伯亲近了不少呢。”
“如此便好,我和大师兄下个月再出门的时候也能放下心了。”
玉明阳面上笑容一滞,旋即苦笑一声。
“师姐又要出远门?”
玉挽月专注地给玉衣鱼夹菜,“是啊,下个月去滇州,南边的神风派一直协助着边关将士守关,近来南边不大太平,神风派损失了不少人手,约摸着求助信再过半月就该到了。”
“求助信未到,师姐是怎么知道的?”玉衣鱼歪着头十分不解。
“回来的时候走水路经过沛州,那边有从滇州边疆逃难回来的百姓,说是那边有饮血杀人的怪物,神风教出动了百十人都没能抓住他。”
玉挽月放下筷子,摩挲着腕间的玉镯,面上担忧:“也不知是真是假,大师兄决定先回来等着消息,若是有求助信到便走这一趟,若是没有,想必是假的消息,到时候往滇州随意走一趟便好。”
玉明阳沉默片刻,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仰着头半晌,憋出一句:“万事小心!”
她也想去,想走这一趟,但是玉明阳知道她不能离开终南山。
终南山是不能离了人的,总要有人留在这里接收各地传来的消息,护着山门。
玉衣鱼撇撇嘴,“有时候真搞不懂师尊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们江湖势力为什么要帮助朝廷稳定江山?”
“衣鱼!不得胡言!”
玉明阳冲她怒目而视,酒杯狠狠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三清观是维护江湖和朝廷平衡的势力之一,协调各门派守关抓人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四门三家两家将,说到底都是为了守着大宣,护着陆家的江山而存在的。
可这样下去……我要怎么才能抽出时间?
玉明阳低垂着头,神色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