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飞云猛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今日距他们受伤那日已过了七日,他二人一身的断骨统统被续骨丹的药力续上,再加上药膳调养,不过七日便能够行走自如,只是不能动作剧烈,否则脱臼的骨骼仍有脱臼的风险。
二师姐和三师兄那日被师尊制止,勒令治好他二人后便去后山寒潭禁闭半年。
那寒潭他去看过,阴森恐怖,寒气逼人,若是修为不足之人长久居于其中,只怕会寒毒入体落下病根。
现在他与一同入门的七师兄玉明智——自己的贴身侍卫一并被交到大师兄玉清风的手里。
正是将他二人用十诫尺打断骨头抽的一身伤痕的那位冷脸师兄。
甫一见面,大师兄便将两本小册子丢给二人。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刚一翻开,首页上那极其熟悉的一句话就让玉飞云满头黑线只觉得受到了欺骗。
再翻:“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wù),故几(jī)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这不是道德经吗?
玉飞云索性又合上书看了眼封面上的三个大字:《道德经》
还真是道德经......
“大师兄,这是?”
玉清风留下书本想直接离开,听到玉飞云的声音便回头解释了一句:“修道先修心。”
修道先修心......玉飞云拿着道德经顿时感到哭笑不得。
他们在祀堂惹出乱子,大师兄虽然面上不显只是教训两人一顿甚至连寒潭都没让他们进,但显然大师兄也是生气的。
二师姐说的对,我们算什么东西敢去惊扰三清观的历代先辈。
想到这里,玉飞云便向着玉清风的背影鞠了一躬,捧着书册迫不及待地回到屋里读了起来。
至于玉明智?
他比自己侍奉的太子殿下聪慧的多,刚一拿到道德经便清楚了师尊与大师兄的用意,施过礼便耐心认真的读了起来,即便这本道德经他幼时已拜读过无数次,静待太子殿下明白师尊的用意。
山顶观云台
玉清风施了一礼,清声唤道:“师尊。”
“嗯。”
云峰只是应了一声,又继续眺望着天边。
玉清风顺着云峰的视线向远处看去,除了层层叠叠的云层和若隐若现的峰峦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您在看什么?”见云峰始终不能回神,玉清风疑问道:“观云台冬时并无美景。”
云峰回过神来苦笑一声,“我在看天下。”
“天下?”
“清风,你要记住,天下之大非我等凡人可以想象的到边境的,武道亦是如此。
数百年来,曾经有无数人沿着流经六州的灵河寻找它的源头与尽处,却无论走出多少人都没能有人返回来,连半途放弃的人都没能完整返回。
我们只知道世界很大,很辽阔,却没能见到这世界真正的样子。
一如世人皆只知武者分后九重与先九重,却不知先天九重之后还有无人踏足的神境。
我辈武者本应当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在生死之间寻求突破去探寻那层神境。
可惜武元三年大宣动荡不安,南蛮之地三十六族贼心不死,妄想祸乱我大宣。那时候大宣的武林巨头与朝廷应下了四十年的承诺。
不过如今,许许多多的未参与当年誓盟的武林势力也逐渐被朝廷收编吞并。
再过三年,三年之后,我们三清观对朝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到那时候,我或许还有机会看你们这一代人去追寻那道传说之境。”
玉清风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陷入沉思,竟是陷入顿悟状态。
正巧这会儿玉子囚来了,见到玉清风陷入顿悟只是诧异了一瞬,显然是对大师兄的悟性有十足的了解,旋即放轻声音询问道:“师尊,九师妹已经读透道德经,完成了三师伯与四师伯心境考验,四师伯遣我来询问是否开始教导九师妹习武?”
“回去告诉你四师伯,四九的修行全凭他们决断,不必问我。”
“是。”
云傲——云字辈行三
云荣——云字辈行四
云傲在护法殿内来回踱步焦躁不安,生怕这又一个适合跟云荣学武的孩子被云峰的弟子带偏——上一个玉衣鱼不知为何开始学武的时候竟只想学剑术和毒术,始终不愿意接下云荣那一身的武道修为的传承,最后还是玉明阳开了口强硬地把人塞进护法殿才开始学,今年才刚学完就迫不及待地下山跑了。说是学成了云荣的武道,可武道唯心,学出来的又不是云荣成名的剑道。
披着厚厚的斗篷的病弱男子轻咳两声,顺着怀中雪狐的皮毛轻声说道,“好了三哥,别再转了,转的我眼都晕了。”
云傲闻言竟当真不再转圈踱步,犹豫两下又不知道干什么好,索性坐到云荣身边,抓起雪狐的尾巴也开始撸。
雪狐吃痛地叫了两声,探出头来冲着他呲牙咧嘴的。
没过多久,玉子囚便来了,也带来‘四九的修行全凭他们决断’的消息,随后便告退回了自己的小院,在院子里的老树下盘坐调息。
云荣听到好消息面上的苍白仿佛也褪去了几分,笑容满面地推着云傲的手,让他去带四九过来。
虽说云峰是个不爱教徒弟的,但是名义上这山上的玉字辈都是他的弟子,想对他的弟子们做什么还是先知会师父一声比较好。
像云傲先前私自教了玉昭然刀法没有告诉云峰,云峰发现后带着二师兄云惠默默地把云傲打晕扎醒打晕扎醒打晕扎醒循环往复了数次,终于把人折磨的没了脾气认了错。
云峰那时候还得意洋洋地说:“我收拾不了我的徒弟我难道还收拾不了我师兄?”
现在云峰自己准了云荣去教导玉四九,云荣也愿意将自己的一身所学倾囊相授。
“四九,你听好。今日开始由我来传授你武道、武技。
我之剑名为君子剑,我之道乃为君子道。”
“君子剑?君子道?”
玉四九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大大的疑惑,不过从小饱读诗书的她还是很快调整好心态去听四师伯的话。
“君子之道者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四九,你可知何意?”
“君子之道有三:仁德的人不忧愁,睿智的人不迷惑,勇毅的人不畏惧。”
云荣笑了笑,又继续道:“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君子有四不:
第一,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以行.故言则虑其所终,行则稽其所敝.则民慎于言而谨于行。所以一个君子说话必定有其道理,他们会要求自己谨言慎行,凡事讲求合乎礼仪,不随便,每当有所行动,必定有其用意,此即所谓不妄动,动必有道。
第二,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谣言止于智者,因此,君子常是非礼勿言,守口如瓶,不说空话,不讲不实在的话.但在该说的时候也必定会说,因为应说而不说,有失于人;不应说而说,则是失言.要做个君子,必须能不失人也不失言.君子所言,都是有意义的话,慈悲的话,正义的话.所以君子不徒用语言,说话必定有理。
第三,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古有名训:「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贞妇爱色,纳之以礼。」君子相当爱惜自己的名誉,对于欲望有所节制,不会贪取妄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会以苟且心态妄想获利,更不会落井下石,谋求私人利益,豪取强夺。一个君子假如有所求,一定是为了国家,为了社会,为了正义,必定是为民求利,代众生而求。
第四,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如果是一个君子,他的一言一行,都不会随便,凡事他都会经过再三的考虑:这个行为会伤害到他人吗?这件事情会对别人不利吗?想清楚了,他才会有所行动.所以君子的行为必定合乎正道,另外,佛教说一个修行人,其言行必须合乎「八正道」,所谓八正道,就是要讲真实的语言,要起正直的念头,要说正直的话,做正直的事,修正直的行…….做人处事,如果能以八正道为原则,也不会有差错。
谈之君子之德,君子追求的目标是仁义。追求仁义,需要知,亦需要勇。君子以行仁义为事业,也需要勇。
君子首先应当是一个仁者,君子需要知,也需要智,但君子作为一个仁者与作为一个智者,还是有差异的。
君子还要做到中庸。中庸是恰到好处。如何做到恰到好处?并没有一定的法则,而是需要当事人根据当时的具体情况给予灵活运用。这就涉及到所谓的“权”。而这东西不是我能教导你的,须得你回去后自行感悟。
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是君子的交友的方法。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是君子做事情的方法。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是君子为人处世的人生方法。
至于君子之乐?若你按照前面的准则严格规范了自己,那你之乐即为君子之乐,你即为君子。
人非完人,只有当一个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并且切实做到为其所当为、行其所当行的时候,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这就是所谓的成人。
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乃昔日孔圣人授徒之外在文采。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论语·雍也》)质,实也,指人的内在品质;文,饰也,指人的外在文采。有质无文则土头土脑,有文无质则华而不实。只有文质兼备,内外双修,才称得上君子......咳,咳咳咳咳咳”
云荣说了半天,玉四九也认认真真听了半天,突然云荣就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指缝间甚至能看到殷红的鲜血顺着手指流下。
在这待了也有半个月的玉四九马上意识到是云荣的内伤又发作了,可是云傲从云荣为玉四九讲课开始便出了门,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哪。偌大一个护法殿这会儿却没有半点生气。
玉四九起身本想去山腰寻找二师姐来替四师伯看看,却被一道内力困住。
她转过头去看着停止咳嗽用手帕细心擦净所有血迹的四师伯,后者察觉到她的视线甚至冲她友好的笑笑。
“坐吧,今天的课马上讲完,我等下再去寻二师侄也可以。”
玉四九却摇摇头,“我可以明日再听课,但您今日务必要去寻师尊或者二师姐看看才好。”
云荣轻声笑道:“小四九这性子真好,只是不知日后是否也会这般好。”
迎上玉四九茫然不解的目光,他只是微微一笑,随后起身牵着人往山腰去了。那雪狐是有着灵性的,自己跑到云荣脖颈处充当了一条围脖。
做好自己的事,当一个善良的人,这是论语对于君子的第一条标准界定。
第二个标准他是一个伟大和高尚的人,他必须得是胸有大志,是宏阔的,那么这种宏阔之志可以要求一个人不是太计较眼前的生活。
第三个标准就是好处事,他的人际关系一定是融洽的友善的,而这个人最终在集体的合作中有所作为。
云荣想着低下头瞧着还不到自己腰侧的小女孩。
或许你现在用不上,但是往后回了京城回了皇宫......小四九,或许你是要靠这些东西独善其身的。
你要伪装的足够好,让不重视女子的世人见识到你的优秀和强大,才不会被当做棋子随随便便丢弃掉。
若是有机会重来,我倒宁可我学的是小人之道,或许更能帮到你们,不过现在看来,我也还是能帮到你。
“四师伯,这边。小心点,别摔到了。”
小四九的面容逐渐与记忆中一张清秀的面庞重叠在一起,他笑着应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