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瑟瑟,马蹄哒哒。
在萧萧落木中,纳兰月朗一路打马向南。翻山越岭,穿乡过镇。
却是一程程奔波,换一程程失落。
天大地大,究竟要到何处,才能寻见那一朵遗失的花?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江南那畔行,秋风不解情。”望着路旁一丛丛枯萎凋零的鲜妍,月朗不由得感叹。
这世间最难得的真情,莫过于心有灵犀一点通。自初相识起,月朗与花好之间便有着奇妙的心灵感应。而这一次,他亦真真切切地感应到了她在江南。可是,这茫茫人海,究竟要如何,才能将那重重迷雾拨开……
传说:有缘人的脚踝上都系着月老的姻缘线。可是,那根红线,却看不见,更牵不住……
???
月色朦胧的江南,一家客栈的上房中。
花好虚弱地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酸疼,头晕目眩。此时此刻,她已倦极,却毫无睡意。
明明已隔了万水千山,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却依然时时刻刻萦绕在梦里、眼前、脑海、心间。
默默叹息着,花好忽而觉得有些口渴。吃力地起身,刚欲伸手去拿床边小几上的茶盏,却忽地眼前一黑。她下意识地抓住床栏,长舒口气,小腹却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
“芸儿,芸儿……”花好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砖上,抚着小腹,无助地呼喊起来,可声音,已细弱如蚊。
烛影明灭中,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模糊的泪眼还未看清来人,一双温暖的大手,已稳稳将花好横抱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皓轩将花好放到床上,看着她布满冷汗的憔悴容颜,温柔而心疼嗔怪道。
“快,快去找大夫……救我的孩子……”又痛又倦的花好,已虚弱得睁不开眼。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皓轩的大手呢喃着,请求着。
“小春子,小春子,快去请大夫!”皓轩走到门边,焦急地吩咐道。待他重新回到床边,只见花好素色的睡裙上,已盛开出一大朵血红的花。
???
另一座小城。一家客栈中。
一位白衣公子,手持玉箫,满眼惆怅地立于窗前。
月朗伸手推开木窗,任清冷月光和着涩涩秋风一起落在自己温润的脸上。
本想对月吹一首曲,寥慰相思苦。一颗心,却忽而绞痛着狂跳起来。
月朗抬眸,望着夜空中的几点疏星。心底泛起的不安,恍若那绕着一轮弯月的云丝,暗淡而幽远……
???
深蓝色夜幕下的江南小城。家家门户紧闭,除打更人的小心火烛,几乎听不见一点声音。
小春子打马狂奔在空荡荡的长街上,见到医馆、药铺就翻身下马,着急地扣门。可那一扇扇门板中,除了声声犬吠,别无回应。
客栈中。暖褐色的灯光下,花好的脸色愈来愈苍白。
“月朗……”花好躺在枕上,捂着小腹痛苦地呼唤着。紧蹙的绣眉间,凝着比连心还要苦涩的思念与恐惧……
“别怕,我在这。”守在床边的皓轩,温和地说着,情不自禁地抓起花好冰冷的小手。如星俊眸中,闪烁着刻骨的心疼与坚定,“就算整个世界雷声隆隆,我也会为你撑起一片晴空。”
???
夜,越来越深,亦越来越凉。
小春子愁眉苦脸地骑马徘徊在秋夜的长街上,急得团团转,却无计可施……
“张妈,多谢您老人家了。”
“跟我客气个啥啊,快回去照看你媳妇和儿子吧。”
……
就在小春子无奈地打算回客栈时,忽然看到街边一户人家的门敞开着,一个年轻男子提着灯笼小心地扶着一位脚步蹒跚的老妇人向路边一辆小马车走去。
“内人今日实在凶险,张妈真是救苦救难的送子娘娘啊。”两人行至马车前,男子又郑重地冲老妇人施了一礼,感激涕零地道。
“快回去吧。”张妈笑着冲男子摆摆手,缓缓上了马车。可还未等坐稳,就又被一只大手拉了下去。
“你是何人?”刚要走入院门中的男子听见动静,连忙回头厉声问道。
“你,你要干什么?”张妈看着揪着自己胳膊的小春子,惊慌而又愤怒地道。
“您是稳婆吗?”小春子没有回答张妈的话,而是看着她着急地问道。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毛头小伙子,张妈虽一头雾水,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劳烦您老人家跟小的走一趟!”小春子说着,顾不得那目瞪口呆的男子,一把将惊魂未定的张妈拖上马背,打马向长街尽头而去……
???
有人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亦有人道:上天最是残忍。而残忍与仁慈,常常只在一瞬之间。
客照的烛光,明明灭灭地照在花好苍白的脸上。吃了张妈祖传的“安胎丸”,她已不再流血,可小腹,却还是随着阵阵胎动而抽痛着。
“皓轩,我好怕。”躺在枕上的花好,抚着小腹,虚弱地呢喃着,迷离的目光中盈满了凄楚的绝望,“难道,我和月朗竟真的情深缘浅至此吗?难道,老天连这最后一点念想都不肯留给我吗……孩子……”
“花好,别怕,我在这。”皓轩轻声安慰着,伸手帮花好数去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子,情不自禁地将她拥入怀中。
“我……”因发烧而寒颤的身体,忽然被温柔的暖流包围,花好的身子一颤,本能地欲推开皓轩,可剧烈的疼痛,却让她使不上一点力气,于是,便含着泪,迷迷糊糊地沉浸到这温暖中。
皓轩曾无数次梦见眼前这个眉目弯弯的女子,却是第一次这般真真切切地将她拥在怀中。此刻,他的一颗心,恰如那燃烧的烛火,灼灼地跳动着。
“我要孩子……救救……我和月朗的孩子……”花好靠在皓轩怀中,痴痴地哀求着,脸色苍白得宛若冷雨中的百合花。
“花好,莫怕。”皓轩心疼地轻拍着花好,凝眸认真地承诺道:“我绝不会让有事。也绝不会……让孩子有事。”
皓轩温和的话语,如暖流般潺潺漫入花好的心底,缓缓将心中的恐惧与绝望冲淡。已筋疲力尽的她,疲倦地合上眼帘,昏昏沉沉地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
当花好悠悠转醒时,天已大亮。她顾不得今夕何夕,连忙伸手去抚小腹。还好还好,纤细的手指刚触到衣衫,腹中的孩儿便回应她般,咕噜噜动了起来。
感觉到腹内的疼痛已近散去,花好长长地舒了口气。略一侧头,忽觉脖子被什么硌得有些不舒服,才惊觉,自己竟枕在一个人的手臂上!
花好惊讶地转头,对上皓轩睡意迷离的俊眸。
“你醒了?肚子还疼不疼?”坐在床边的皓轩,看着花好关切的问道。由于刚刚醒来,他的声音略略有些沙哑。
花好轻轻摇了摇头。想到自己竟枕着皓轩的手臂睡了一夜,原本苍白的脸,不由得烧红起来。她慌乱地测过头,避开皓轩温柔得能拧出水来的目光。
“饿了吧?我去让芸儿给你煮点清粥……”皓轩尴尬地干咳两声,起身大步走出了房间。只怕,再在这房里多待一秒,他都会忍不住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花好本就体弱,加之有孕在身,经过这些天的舟车劳顿,身体自是受不住的。好在,服下张妈祖传的“安胎丸”后,胎气渐渐稳定了。但这一病,他们却不能再像原来那般匆匆赶路了。
在客栈休息那几日。皓轩一直伴于花好身边,陪她谈诗词客服,论琴棋书画。他深知,自己无法将她心中的忧愁驱散。只求,那愁能轻一点、淡一点……
而那颗心,亦能离自己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