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喻也不怕自己拙劣的语言漏洞被太子识破,信口编了些当年的故事,希望太子不再追问。自然,他隐去了有关寂泽的部分,只说他是个辅佐王爷的毒师。
齐云琛听得入神,勉强相信他半真半假的话。其实,他也并不是很在意真相如何,大抵,只是想听人说话解解闷儿罢了。他倒是真的释然了,内心轻松的很。世事纷乱,朝堂中更是如此,但他此刻什么都不用管了......
服从安排未尝不是一种很好的活法儿,齐云琛觉得即使走入了父皇的圈套中,也并非是死局。不过是要他交出太子之位而已,又没有要他的性命。父皇许他行宫放逐,听起来似乎也安逸得很。
他阖上双眸,安静地沉入梦乡。
欧阳喻已经离开,着手去办明日的大事。无人打扰,齐云琛睡得格外熟,好像回到了襁褓时候,被母妃温柔地抱在怀里安抚。
夜深时瑞城下起淅淅沥沥的雨,乌云黑压压好几日终于有了结果。百姓们却大都安睡,等明日看到街上的水洼兴许才会意识到,雨丝悄悄地下了一整夜。
可是,皇宫的出口陆陆续续走出来许多大臣,他们被淋湿了衣裳有些狼狈,急忙钻进自家的马车,往府邸飞驰而去。而寒城走在最后面,慢悠悠踏出宫门口,不过有人给他撑伞。
影尘的声音清冷却不掩恭敬,“陛下令属下来送送国公,您莫淋了雨。”
“多谢。老臣今日前来也不过是担忧政局,此番看来,五皇子倒是可堪重任。老臣年迈已无余力,朝堂之事便不再插手了。”
“属下明白。”
“那还劳烦影侍卫好生照顾陛下,老臣改日再来探望。”
“国公慢走。”
暗红色马车快速驶离,影尘的身影也瞬间从宫门口消失。寒城半倚在马车里小憩,回想着今日五皇子的举动,能看出来他在急功近利。但众大臣整日议事疲倦不已,最后记住的只剩下五皇子的英明睿智。
他也能从睿帝派影尘传来的话中看出些端倪,皇家既有谋划,他只需看好容易惹出事端之人,使睿帝的谋划顺利进行便可。他当年做将军时,辅佐睿帝南北征战,自然是极了解他的。
但他没想到,这一夜之后,发生的事情出乎他的意料。
绵密的雨丝到第二日仍未停歇,密布的阴云将明蓝的天空遮盖,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皇宫中传来噩耗,昨日忙碌到半夜的大臣们才歇息半日复又被召进了宫。寒城没有进宫,但寒雪初传来了消息。
太子亲身侍卫无辰在文书中下毒,睿帝咳血不止。经太医院院使诊治判定,此为江湖上失传多年的奇毒——七叶落。
此毒来源极为神秘且无人可解,现下太医院急得团团转,无辰也已经被影尘抓去逼问解药。长公主陪在睿帝身边,二皇子围住了太子府希望能找到些线索。而太子被召进了宫,由五皇子审问,前朝后宫乱成了一锅粥。
寒城把睿帝中毒的事情传信给寒无殇,而后便在府里等着宫里传出新的消息。
皇宫大殿。
五皇子与太子各坐在一边,不同的是太子那边有一道纱帘将他遮住。说是问罪其实不然,事情的前因后果许多大臣还未了然,他们也只是对太子起了疑心。手下下毒也许并非他教唆,齐云琛毕竟还是天之骄子,身负太子之位,无人敢轻易定他的罪。
可他,选择一直沉默,这其实并非最好的辩解方法。
齐云彻尽量保持着平和且尊敬的语气,将他想取而代之的野心深深藏住。
底下的大臣强打起精神,听着太医与大理寺的禀报,每个人都在暗暗猜测。
“‘七叶落’一直存在于江湖传说中,不仅无解而且世所罕见。据臣调查,晨月境内出现其踪迹大抵是十几年前,四王爷座下有一毒师,黑纱遮面,无人知晓他的名姓。但四王勾结的同党,有不少都是受这毒师威胁。后来,四王被赐死,毒师也不知所踪。”
侯太医仔细向百官介绍着这毒,他也只是在十几年前偶然接触过。
“臣查过这毒师的踪迹,应该是看四王落败,偷偷离开了瑞城。臣以为,应该从四王党羽入手,而尚存者只剩欧阳喻。臣已将他押入大牢,等候发落。”大理寺卿接过侯太医的话,将翻出来的卷宗读给他们听。
“欧阳喻?看来,他回皇都果真目的不纯啊!”齐云彻适时插进来一句话,然后剩下的任那些大臣想像。
大理寺卿接着说,“只是不知,这欧阳喻同太子殿下的侍卫有何联系呢?”
“对啊!皇兄,有何联系呢?”齐云彻漫不经心的语气看起来心思单纯,不是逼问却带着三分的不容置喙,听的齐云琛有些想笑。
但是,齐云琛没有出声,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冷眼旁观这一屋子人上蹿下跳的演戏。
高冷慵懒的姿态让底下的大臣生出疑虑,若是问心无愧,怎得也该为自己辩解几句吧!这其中本来相信他的人也开始猜想下毒风波的真相,陛下看好五皇子,太子殿下地位由此受到威胁,气愤之下提前夺下帝位也不是不可能。
“太子殿下前日受伤便是欧阳喻搭救,也许二人早已暗中勾结,路遇山贼一事,想必只是个幌子吧!”
“无辰跟随太子多年,他敢冒死毒害陛下,若说不是受太子吩咐,那又是谁能指使呢?”
“太子殿下其心可诛啊!”
朝臣开始吵闹,从小声地议论逐渐成为喧闹的争吵,大部分人开始斥责齐云琛狼子野心,少部分太子党辩解无力被卷入周围人的驳斥之中。
所有人都忽略了,其实他们没有人知道真相,但言之凿凿地看起来每个人亲历其中。而当事人——齐云彻、齐云琛只听着他们争吵,等待预料好的结局。
人们往往就是容易这样,零星琐碎的东西摆放在他们面前,在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引导下,他们会相信自己心中那个没有任何依据的逻辑。用这些不着边际的逻辑得出一些看起来很有道理的结论,并把它奉之为真理,而少数反驳者则被认为大逆不道。
就算最后反驳者费力证明他们的错误,人们也不会觉得自己心中那荒诞的逻辑有错,顶多觉得,这是一个意外。
大多数人对此,心安理得。不过这次,当事人都懒得解释,少数驳斥者更是无能为力。
而齐云彻更加心安理得地利用这一切,等着更有说服力的证据被呈上来,这样,戏才能继续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