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大人安静,不如本王先讲讲,为何本王来得迟了。”
齐云彻并没有着急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让他们安静下来听自己说话。他长相清朗,颇有令人信服的能力。不似太子妖冶怪异,也不似二皇子有勇无谋地莽撞,独有一份上位者的正气。
“父皇重病,而三皇兄在汨城也发生了意外。”
“?”
底下的大臣都一脸疑惑,陛下染病他们倒是有所知晓,但太子殿下出事,他们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尤其是太子党羽,他们先前收到的消息是太子殿下治水顺利,不日回皇都。
齐云彻心里很是满意他们的惊诧,但面露惋惜与同情地继续说,“皇兄治水成功,却在回瑞城的路上遭遇山贼袭击。兵士们行军疲累难以抵抗,而贼人数量众多,致使厮杀中皇兄受伤。”
“那五皇子是派人前去救援了?太子殿下可有大碍?”百官完全沉溺于齐云彻讲的故事中,无人质疑。
“自然无碍。只是,本王的人赶到之时,已经有人先一步救下了皇兄。还好此刻人已平安回到瑞城,众位大人不必忧心。二皇兄和皇姐去探望父皇,三皇兄又在府上养伤,所以父皇派本王来处理政事,不知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齐云彻一脸浩然正气让人不再怀疑他的目的性,甚至明白五皇子得睿帝看重,或许与太子有一争之力。毕竟,坐上太子之位也并不意味着一定能登上帝位,历朝历代都不稀罕。这种形势之下,他们也不得不去揣测圣意。
这时,有大臣出声,“既然是陛下旨意,五皇子自然有资格协理政事。只是臣疑惑,皇都并未受到任何消息,无人知晓太子遇害,能赶在五皇子之前救下太子的究竟是谁人?”
“是啊,是啊!”
“究竟是谁人能提前一步呢?”
“太子府的心腹侍卫并无异动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话头被完全引到太子身上去。齐云彻心底的小狐狸早已笑得心花怒放,可他还是认真地倾听和回答底下人的问题。
“据本王的探子来报,是谪守祥城的欧阳喻。太子从汨城回皇都时途径祥城,在城郊遇到山贼。欧阳喻救下太子后一路护送回都城,顺道来谢罪。”
“欧阳喻?!陛下不是禁止四王余党再回皇都,他怎么敢?”
“山贼猖狂,定是他镇守不利!谢罪是应该的,五皇子您觉得该如何处置?”
齐云彻没有说话,一旁的大臣还在议论不休。
“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纵容贼人行凶,借口回皇都图谋不轨!”
“是啊,当年若不是他与四王勾结,怎会在祭祀之际发生叛乱?陛下仁慈,感念他镇守皇都多年未伤他性命,赐旨谪守祥城保一方平安。谁知他贼心不改,还念着往事吗?”
“欧阳喻忠心四王,此次虽事出有因,还是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齐云彻把控着时机,悠悠开口说道,“父皇已允其暂时留都,本王会遣兵看守。”
“五皇子英明,臣等无异议。”
“那便好,各位可上书禀明其他政事了。”
设好了这一棘手的圈套,齐云彻才放心地坐在殿下的木椅上,静心处理其他的事情。大臣们并不知晓百官皆已被置于局中,而设局的皇家人正准备着下一步动作。
瑞城朝堂暗藏汹涌,已经不平静的局势不知何时便会突然爆发,如躁郁不安的海浪在夜色下不断地拍打着礁石,让人发慌。海难在旋风中心酝酿,压迫感向岸上席卷而来,海岛上的渔民仓皇而逃,性命不知归处......
可是,天灾总与人为有所不同!费心谋划也总不能真的手眼通天,人心总是不可控因素。
太子府。
齐云琛毫发无损地半倚在软榻上,一旁的欧阳喻躬身而立。两人从祥城僵持至此,齐云琛的眼底颜色已经从开始的猩红变为幽深的黑,似乎是接受了睿帝的安排。他早料到自己成为了废弃的棋子,用满不在意的轻浮掩盖住了真正的心灰意冷。
自他前往汨城,便已经同父皇商议好了后续谋划,可如今实施起来,总还是感到不平。他在乎的并非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是睿帝对他的情感,父爱好像并不属于他们之间。娘亲早逝,父亲又形同虚设,齐云琛突然不明白自己这些年在活什么。
没有人在意他,他也没有在意的人。
他性子冷厉手段残忍,因为没有人可以让他释放心底柔情,没有人不带任何目的接近他,没有人不把他当太子而是一个内心残破无人宠爱的游魂。
欧阳喻打断了他的遐思,“殿下,这便是‘七叶落’。明日您的贴身侍卫无辰将前往陛下寝宫代您探望,顺便递上汨城治水的文书,这毒便会藏于其中。之后......”
“之后,父皇暴毙,无尘招供。众人从‘七叶落’怀疑到四王身上,进而五弟将罪名安在你我身上。二皇兄提供出最近查探的证据,长公主哭哭啼啼从旁造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你我勾结。你有毒,我有动机,天衣无缝!”
“殿下果真如传言中一般聪敏,臣佩服。”
“欧阳将军不必客气,那无辰便由你差遣,本宫累了,要歇息片刻。”
“臣告退。”
“慢着,本宫突然对欧阳将军有些兴趣。你本为四王余党,怎会听从父皇诏令?你一直是他藏下的棋子,还是当年他留你一命,你报恩?”
齐云琛从软榻上直起身来,刚刚的阴郁消散,像是发现了新鲜猎物一般,复又提起了兴致。
“殿下多虑,臣的确忠心于四王爷。听从陛下旨意,是王爷临终前对臣的吩咐。”
“哦?四皇叔当年叛乱,刺杀父皇不成反被囚禁赐死,又怎会将你这等得力干将留给父皇?即便皇叔不忍人才埋没,父皇也不敢用你吧!帝王疑心病都重,可他竟如此信你,江山社稷大事都托付于你?如若其中没有猫腻,本宫定是不信的。”
欧阳喻的脸上终于有了慌乱,太子的步步紧逼让他不知所措。越是接近事实真相,越是难以辩解,他甚至不知该不该辩解。
早在睿帝想要利用四王旧事时,就已经想到,那段往事总会被人揭开。所以嘱咐欧阳喻,如若有人问起,可着重提四王散漫不羁却不服输的性子,真正的缘由尽量替他掩藏。
当年四王赌上性命与睿帝演了一出戏,只是为了保护心上人的平安。哪怕自己受尽千夫所指,也好过两人共赴黄泉。他没能亲眼看着寂泽多活几年,当然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有多难捱。
睿帝也不知晓寂泽的死讯,所以还是尽力护着他皇弟想护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