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雨紧跟在主子身后，害怕他抱着昏迷中的灵幽大人会出什么事。先前无论主子和大人之间发生什么，主子有何种落寞伤感，都不会忘记吩咐他控制场面，条理清晰地安排布局。但此刻，除了他怀中的女子，他的眼中容不下其他。

但寒无殇并非不知，他低低地说：“为何还不动身？按照约定，叶空会等在西城郊，你去找他来。本世子带她回将军府了......快去啊！”

“是...主子！”洛雨不忍看主子再分神，赶忙答应。他转身望向古老的凤安，弥漫的感伤混杂着硝烟下兵士的呻吟，残破的城楼布满了毒虫的痕迹。

主子已经慢慢走远，看情况，后续情况也只能由他先作主！

“拾朝，送受伤的士兵去营地的医师那里，其他的打扫战场，注意防范海牧余兵。另外，”洛雨没说完，示意他单独靠近，继续耳语道，“找人把那个鬼医拖回将军府的地下密室，他还有用！”

“他没死？”拾朝诧异，刚才在城楼上他明明看到他被人刺中倒地，一动不动。

“是，没死！找人看好他，主子之后会亲自处理。”

“好！对了，主子无事吧，我怎么瞧着不大对，冲出去救主子的女子又是谁啊？”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地拾朝都看得出，寒无殇与平日有异。洛雨重重地叹了口气，“很重要的一个人，祈求她能平安吧！罢了，我们还是做好分内事吧，我赶快去请叶医师了。”

“好嘞，叶医师是极厉害的人，那女子定能无事。”

“但愿如此。”

洛雨挤出了最后一抹微笑，但去西郊的路上，整颗心都是揪起来的。想到主子自责的模样，加快了脚步，“大人真的，千万不要有事！”

将军府。

“啊......！救我，救......我！”

叶空随洛雨匆忙赶回时，便在门外听到了这样虚弱而凄厉的声音，渐渐地声音变小，他们才轻轻进入内室。

床榻上的女子脸色苍白，手臂脚踝坦露出的肌肤却乌青一片，似乎已经挣扎了许久，高束的发髻散乱，面纱也被扯掉了。因着这丹红的面纱，叶空认出她是先前在栖凰城替世子诊治的女子。因为并不知晓前因后果，禅秋身上也没有明显血迹，他一时不知她为何如此痛苦。

“快来看看她如何了！那蛊王似乎，似乎进入了她的身体......你可有法子医治？”不见叶空动作，紧紧握着禅秋双手的寒无殇没有回头地说。

他的眉头已经皱成了山峰，他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回到了他身边，却以这样无比痛苦的姿态，那么他宁愿与她相忘于江湖。可是，她还是来了，甚至不顾性命地替他受了这蛊。可否说明，她爱他也极深？

只不过，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昔日潇洒狂妄的她不在意任何，作为暗夜里的杀手，饶是流血也一声不吭地自己疗伤。可先前那样明媚强大的女子，此刻全身冒着冷汗，睁不开双眼摆不脱痛苦，蜷成一团的身子剧烈地颤抖，双手紧紧抓着他，很是无助。

很是嘴硬的她，也不可抑制地用尽全力呢喃叫喊，似乎能减轻些痛苦。但是徒劳，她单薄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甚至连呢喃的力气都没有了。

寒无殇害怕她再次陷入昏迷无法醒来，但又希望她能安心沉睡像以往那样疗伤，醒来便继续活蹦乱跳。只是凡事不同以往，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不放开她的手，守着她慢慢平静下来，好让叶空诊治。

“世子您是否要在外等候？”

“不必！本世子就在这里陪着她，洛雨你去帮叶医师准备东西。”

“是！”

“手臂上的伤口敷了止血药便好，姑娘之所以如此痛苦是因为蛊毒肆虐。好在您已替姑娘封住了穴道护着心脉，所以毒素只在四肢流转，首先需要逼出毒虫，再用药处理毒素。”

“好，你不擅蛊术，先尽力医治稳定她的情况。我会让洛雨传信捌霜，请‘意微阁’的人前来，他们是天下医术集大成者汇集之地，定对蛊虫有所深入了解。”

“不错，他们同海牧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阁中定有通蛊术之人！只是，江湖与朝廷互不干涉，他们很少会主动靠近任何一国，殿下请得动‘意微阁’？”

“自然，他们一定会来！但苏明汉蓄谋已久，这蛊王定不一般，本世子怕‘意微阁’的人也不能彻底清除这邪物，但求能稍稍缓解秋秋的痛苦。”

叶空处理伤口的手微停，原来世子爷称这位姑娘为“秋秋，”原来，这位铁血将军也可以如此温柔地唤一位姑娘的名字。如此，他便更明白这位姑娘的重要了，怪不得洛雨请他来时神色慌张无比。

饶是他不知晓他们之间过多的故事，心中也已了然。

寒无殇还在凝神注视着禅秋，没有注意到叶空的反应，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啊！痒，痒！”平静的氛围一瞬复又被打破，禅秋边叫喊着，边撤出放在寒无殇手心里的柔荑，伸手去抓自己脚踝。寒无殇怕她伤到自己阻止了她下一步动作，可是习武之人力道之大，雪白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一道红肿的划痕。

“秋秋，不要去碰。乖，如果你难受，就抓我的手！”寒无殇紧紧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着，就像在哄襁褓中的孩童般。不过也许禅秋对他的声音很是敏感，在他柔腻的语气里，她慢慢放松下来，安然度过了这一段躁乱。

“世子，姑娘会时不时地恍然狂燥，不如我去熬些安神镇定的草药来给她服下，您也不用如此辛苦！”

“会扰乱她身体里的蛊毒吗？”

“这，说不准......”

“那还是不必了，本世子可以一直在她身边。你看，她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受控了，可以的。”

“可您的手，都已经......”

“无碍。她正虚弱，用药还是谨慎些。”

“是！”

“你去准备对付蛊王的方法吧，唤洛雨进来。”

“好。”

叶空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这一副图景，病榻上的人儿生命力不断流逝且处于不受控的边缘，可握着她手的良人依旧保有同生死的勇气与决心。他们就像是，相守了大半生的夫妻，不离不弃。

洛雨进来时，也正巧看到这样的画面，甚至放轻脚步，不忍打扰。

“秋秋乖，喝了药就不难受了。会无事的，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