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密室。

“既然醒了，便不必在本世子面前装蒜了，难道要本世子命人逼你睁眼吗？”

“不劳世子......不知世子前来何意？按照约定，您不是要还奴自由吗？”经历过这场变故，鬼医似乎又苍老了许多，烟灰色的眼瞳又浑浊了些。

“按照约定，你也该松口了！”

“唉，残烛暮年之人，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了......既然您想知道，那老奴便给您讲讲。”她叹口气，放弃了声音的伪装，语气俨然给孩童叙述过往故事的慈祥老婆婆。

“请！”寒无殇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淡然且有礼地吐出一个字。

“海牧两族传承了数千年，恩怨对错纠缠纵横，说都说不清的。老奴便只给您讲讲您想知道的吧，也许能帮得上忙，早日了结这场战乱，老奴也会心安许多。”

“洛雨，请鬼医坐下说话。”

“是！”

“多谢世子。老奴接着说，我们鬼医一门其实是海族人，几十年前辰凰女皇初登位，同相府闹了不愉快，一时朝廷动乱百姓不安。女相玄兮身中世代传承的‘往生蛊’，其母漠寒为守住使命防止女皇找人解蛊，对我一门赶尽杀绝。我们逃到边境鬼林，被苏领主所救，世人皆以为蛊婆就此消失。”

“连辰凰也不知晓？”

“女皇一直在找我们，但到现在也不知晓我们就在苏领主手中。”

“这次蛊虫现世，你们的身份便藏不住了。”

“可惜，玄兮女相已经受尽折磨一月前便去了......”

“所以，若是她知晓苏明汉手上有你却并未帮她救人，想必不会再愿同他合作。”

“女皇之所以答应同苏领主合作，也是因为听他说，我们一门逃到了晨月境内的‘意微阁’，所以对你们颇有敌意！而且，苏领主加快了女相蛊毒发作的速度，由此造成女皇暴戾，派了秦虞将军来战！”

“怪不得，女皇悲伤过度，信了苏明汉的话，迁怒于我晨月。可她远在贝澈，想不明白苏明汉的诡计，本世子怎可平白受这不明之冤？”

“您是要......？”

“捅破这层窗户纸，还边境安宁。”

“女皇许是会撤兵，只是若得知苏领主骗她，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苏明汉自作自受罪有应得。至于你，既已死在了战场上，便带着族人逃命去吧，藏世掩盖身份，若仍有蛊虫出没，本世子定不会手软。”

“多谢您！不过，老奴早已没了族人，所谓的弟子皆是牧族人。”

“你大弟子古川的确心思不正，想必早有心替代你，好在死了。”

“自他替我驱动蛊王，便该知阳寿将尽，这是我们的宿命。”

“说到蛊王，本世子到要问你，可有化解之法？”

“唉，老奴惭愧，蛊王可是进了那姑娘体内？若平常蛊虫，下蛊人可解。只是，此蛊不凡，毒虫吞了‘七叶落’，只怕是......”

“‘七叶落’？若有解药，她便可无碍？”

“还需抗衡蛊虫的药，这些毒物皆出自牧族境内的极西，解药必也出自那里！只是，苏领主逼得紧，老奴并未寻回可解之药。”

“无人可解了么？”还是一样的冷漠，但寒无殇的语气里明明有一丝失落。

“老奴浅薄，想必只有曲氏神医！”

“知道了，你走吧......”得到了明明知道的答案，寒无殇疲累地闭上了双眼，朝鬼医挥挥手示意洛雨带他离开。

洛雨没有多话，将人带到密室门口，命暗卫将他安全送走。正好有暗卫从外过来，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洛雨变了脸色。回到地牢时却看到主子垂着头，半靠在木椅上，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

“主子！”

“何事？”

“拾朝派人来说，秦虞的妹妹又带人来攻城了！势头倒是不猛，只是拾朝问，是否要押出秦虞，威胁这小丫头退兵。或是不理她？”

“昨日战场上，就是她放冷箭对也不对？”

“是，被大人挡了，属下也伤了她......”

“还不够，本世子要让她彻底后悔！走，上城楼！”

“是！”

主子的眼神里总算又有了火焰跳动，洛雨就算心里知道主子会因为情绪做出过激的举动，他也不想拦了。大人身受意外，主子难受的很，若不发泄出来，后果更加不堪设想。冤有头债有主，海牧既然惹了主子，那便该承受这一切。

何况，主子纵横边关多年，定是有分寸的！洛雨很是坚定地跟在寒无殇身后，做好准备随时听从主子的命令。

只是，他定不会想到，这次的寒无殇不似往昔一心为晨月百姓，能做到刚正不阿甚至为了边境的安宁，不对敌军赶尽杀绝。他是真的有点失控了，谁也预料不到此次的战事会以何种惨烈的结局收尾。

将军府。

叶空施完针很累，苏儿回来后便替他继续守着禅秋。

“世子妃怎么样？”

“姑娘体质特殊，一时同你说不清楚。待日暮后世子回来了，我再同他详谈。”

“好，那您快去歇息吧，世子妃这里有奴婢！”

“有劳姑娘。”

叶空疲然施礼，茫然地回到自己房间，紧闭房门，陷入沉思。

“怎么会？这样的经脉流转，我从未见过。难道姑娘从小长‘意微阁’，曲神医特意调过她的体质？亦或是，接触过太多草药，毒药，才会如此？”

“我的针于她无用，也诊不出过多的情况，如今该当如何？”

“只能等世子请来‘意微阁’的人来，希望姑娘自己能挺得住......”

“唉......”

“也许是好事，姑娘的身体自己便可抵御外来蛊毒的侵犯，只是痛苦了些！”

叶空还在犯愁，不知道世子知道了此事会高兴起来，还是更加失望痛苦......橘黄的冷阳已经一寸寸滑落天空，他局促不安地等待着寒无殇回来。

可是，那人在城楼上正在过报仇的瘾，“残暴”得很...看来叶空要纠结更久了...

城门边的事情以及昨日的战事都传到了百姓那里。虽然从未见过这位冷漠的世子爷动怒，但他此举并未激起民愤，百姓反而是替那位无名的女子惋惜，对被“折磨”的女将军没有丝毫同情。甚至，有的胆子大些的，自发聚到了外城边儿，高呼——“威武将军”！

而秦颜和秦虞身心皆受到了双重打击，几近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