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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又是一静,万籁俱寂。

君然“啪”地收起了折扇,自信满满地笑道:“舞阳你放心,以本世子的本事,这些个小事可难不倒本世子,你就等本世子的好消息吧!”

随着他轻快的声音,气氛又轻快了不少。

封炎一双凤眸眼尾微挑,眼底闪着一抹似笑非笑,淡淡道:“阿然,你一年里有三百天都在边关,在京城也没什么人脉……这幕后之人若是有心为之,藏得谨慎,你去哪儿查?”

君然一时语结。

他眼珠滴溜溜一转,嬉皮笑脸地说道:“阿炎,这不是还有你吗?!”

君然转着手里的折扇,笑得两眼眯成了缝儿,仿佛一头狡黠的狐狸般,对着封炎吹捧道:“这京城,你是地头蛇,现在又有五城兵马司的人给你跑腿,这事儿要是由你出手,肯定是一查一个准!”

君然这么一说,舞阳也是心念一动,抬眼询问地看着封炎,“炎表哥……”

“咔擦。”

封炎随手从一旁的一株桃树上折下一枝桃花。

枝干断裂的声音听得端木绯心里一惊,不由想起封炎在公主府的梅林里也是这么随手一折,心道:以后赏花什么的,还是别找封炎得好,他这不是赏花,是“辣手摧花”才是!

封炎漫不经心地把玩这那枝桃花,眼角瞥着眉心微蹙的端木绯,心中了然:舞阳一直是阿辞最好的朋友,哪怕是现在阿辞变成了蓁蓁,还是亦然。

以蓁蓁的性子,此刻心里恐怕感同身受,比舞阳还要气愤。

为了蓁蓁,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封炎微微弯着薄唇,把那枝头的桃花放在鼻尖嗅了嗅,颔首道:“舞阳,这件事就交由我。”

其实,五城兵马司在京中不算耳目最广的,还有个法子可以更快……蓁蓁应该会高兴的吧!

封炎眸光一闪,桃花枝后的嘴角翘得更高了,那俊美的面庞在几朵粉桃的掩映下,肌肤莹润,人比花娇。

“那就拜托炎表哥了!”舞阳笑着拱了拱手,明亮的眼眸如宝石般熠熠生辉,透着一种侠女般的豪迈。

她整个人看来镇定,从容,释放出一种天之骄女的璀璨光芒。

这次关于僧人的流言虽然惹得舞阳不悦,却也没因此郁结于心,在她看来,清者自清,她问心无愧,真正令她发怒的是那些居心叵测地散布流言之人。

既然把事情交托给了封炎,舞阳也不再多想,又道:“不说这些扫兴事了。阿纭,绯妹妹,咱们四下走走,别辜负了这一园的繁花!”

说着,舞阳也从枝头摘了朵桃花下来,信手就戴在端木绯的耳后,笑道:“春天当饰春花。”

那朵娇艳粉嫩的桃花戴在端木绯的鬓角,清新甜美,娇俏可爱,点缀出少女纯净如水的气质,看得封炎目光都发直了,真恨不得和舞阳调换一个位置。

众人绕过前面的几株桃花树,继续往前走去。

端木绯下意识地摸了摸鬓角的那朵桃花,大眼忽闪忽闪,笑着抚掌道:“舞阳姐姐,我今天还特意带了一坛我酿的好酒来,等得闲时,我请你们喝。”

端木绯答应给皇帝酿的碧芳酒已经酿好了,一坛前两天送去了钟粹宫,另一坛就被她带来了千雅园,想与舞阳、涵星共饮。

“好酒?”君然一听有好酒,一下子酒虫都被勾了起来,却是有几分将信将疑,调侃地说道,“小丫头,你喝过酒吗?可不是什么香甜的糯米酒、果子酒就能称之为‘好酒’的?”

君然虽然是故意调侃端木绯,却也带着几分真心,毕竟端木绯才十岁,这么个丫头片子懂什么叫好酒啊!

话音刚落,君然就觉得如芒在背,后颈的汗毛都倒竖起来,让他差点就要以扇为剑地做出防御的姿态。

哎——

君然在心里幽幽叹息,默默地看着正瞪着自己的封炎,挑了挑眉,意思是,他就是开个玩笑,阿炎,你有必要吗?

封炎淡淡地斜了君然一眼,在他身旁信步走过,那眼神似乎在说,我家蓁蓁酿的那当然就是绝世美酒!

端木绯没注意到两个少年之间的眼波交流,笑眯眯地用一种神棍般的语气说道:“区区酿酒算什么,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

“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噗!”

她话还没说完,不是初次听到这番话的君然已经忍不住替她接了下去,只不过,说了一半就笑场了。

沁香园里萦绕着男子爽朗轻快的笑声,笑声久久不散……

在园子里逛了半个时辰后,他们就从沁香园的西门出来了,春日高照,阳光明媚。

舞阳看了看天色,提议道:“今日母后把宫里的南府戏班也请来了千雅园,这个时辰,戏班也快开戏了。干脆我们去清音台看戏吧。”清音台是千雅园中的戏楼,大盛皇室素来爱听戏取乐,宫里不仅建了三座戏台,还专门养了一大戏班子。

端木绯、君然他们反正也闲着无事,就都应下了。

一行人谈笑风生,在一个宫女的带领下沿着崇明湖畔一路往西,朝清音台的方向缓步行去。

封炎落后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端木绯的笑脸,想把她的每一个笑靥、每一个神情、每一句话语都深深地铭刻在心里……直看得端木绯觉得自己的耳尖又开始发烫了。

哎,他怎么就这么爱“惦记”她呢?!端木绯苦着脸想道。

幸而,这时,引路的宫女在前方喊道:“前面就是清音台了。”

前方一个两层楼的戏楼出现在了几十丈外的竹林间,竹影水光映在楼台、廊柱和栏杆上,流光溢彩,彷如彩虹一般,整个清音台显得雅致幽静。

待再走近些,就能听到里面传来宾客们的语笑喧阗声,好不热闹。

几人簇拥着舞阳走入戏楼的大门,只见一楼、二楼的席位上人头攒动,衣香鬓影,已经有不少宾客入座,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只等着开戏。

进了楼后,他们就兵分两路,舞阳带着端木绯和端木纭沿着东边的一道楼梯朝二楼的庑廊走去,至于封炎和君然则往一楼大堂临湖的席位去了。

走上楼梯的端木绯看着封炎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

她正欲收回目光,却是忽然怔住了,在封炎旁边那桌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两个容貌有三四分相似的少年公子笑吟吟地与身旁的几位公子说着话,优雅自信,如清风朗月。

端木绯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目光在两个少年的身上流连了片刻。

这两人是她在楚家的隔房堂弟,一个是二弟楚庭宣,另一个是三弟楚庭宁,往日在楚家,他们姐弟几个都处得不错,如今却是陌路人了。

端木绯精致的小脸上长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眸中闪过一抹恍然,一闪而逝,似在追忆着什么……

楼上的楚青语也在看着同样的方向,她很想借着过去找二哥和三哥伺机找封炎说话,可是她才起身,又想到了她今天来迎春宴的目的,还是忍住了。

楚青语又看向了楼梯上的端木绯,目光沉沉,暗暗地握了握拳。

“大皇姐!”

一声清脆的高呼声让二楼的宾客都朝舞阳的方向看了过来,二公主倾月、四公主涵星,还有云华郡主、丹桂县主、端木绮等人靠着庑廊的栏杆站起身来,纷纷与舞阳见了礼。

姑娘们一个个都是神采焕发,一双双明亮的大眼如宝石般璀璨,这些青春少艾的姑娘们不需要太多脂粉首饰妆点,便如一朵朵盛开的名花般娇艳。

这戏楼里就仿佛春日的园子般,百花齐放,姹紫嫣红。

一阵见礼后,舞阳就在居中的凤座旁坐下了,戏楼里服侍的宫女们赶紧给她们都上了热茶,布上了瓜果点心。

“舞阳,你可总算来了。”云华笑吟吟地盯着舞阳,指了指戴在胸口的那朵珍珠珠花,逼问道,“快说说,今天皇后娘娘给大伙儿发了这么多珠花,到底有什么打算?”

舞阳慢悠悠地捧起了茶盅,但笑不语。

端木绯一头雾水地看着云华。

涵星在一旁解释道:“绯表妹,你还不知道吧?迎春宴里,每年皇后娘娘都会安排我们玩个小游戏,热闹热闹气氛。去年的迎春宴在元宵前一天,就让我们亲手做了元宵花灯……”说着,涵星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白皙娇嫩的手,她这双手只会琴棋书画,哪会做灯笼啊。

丹桂数着白皙纤细的手指,接口道:“前年是以‘春’为题赋诗一首,大前年是画的百花迎春,再往前一年是投壶……绯妹妹,我最不擅长投壶了。”

听丹桂一一道来,其他贵女也有几分怀念,仔细想想皇后娘娘为了迎春宴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说笑间,众女的目光便又看向了舞阳,追着舞阳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试探着。

一旁的端木绮看着这一幕,脸上看似抿嘴浅笑着,但是眼神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原来不仅仅是涵星、舞阳,不知不觉中,端木绯这个贱丫头与这些京中贵女都亲如手帕交了。

而她却被排挤在外!

端木绮垂下眼睑,幽暗的眼底像斑驳陆离的树影一样阴森冷然……

忽然,楼下的大堂窸窸窣窣地骚动了起来。

一楼的那些公子们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皆是齐刷刷地朝正门方向望去,不时有“皇后”、“贵妃”、“大皇子”等等的称呼飘了上来。

于是,那些姑娘们也从二楼的窗户朝外望去。

只见戏楼外一条青石板小径的尽头,一群衣着华贵的人众星拱月地簇拥着一袭翟衣的皇后朝这边缓步走来,随行的人员还有端木贵妃、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等人,看来声势赫赫。

楚青语也和其他姑娘一起站在窗边,静静地俯视着七八丈外的皇后一行人,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皇后右后方某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上。

“县主,”身旁的曾三姑娘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对着九华说道,“我听说皇上和贵妃娘娘似乎也有意为大皇子选正妃,县主您可听过没?”

楚青语不由朝曾三姑娘看去,脸上不动声色,眸子里一片幽深,如一汪无底深潭。

九华似有心事,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那又关本县主什么事?!”

九华坐在栏杆旁,根本就没起身,手里随意地揉着一方绣花丝帕,脑海里还在想着《凤女参佛》那些事。

当她一个时辰前乍听那徐姑娘说起那出《凤女参佛》时,还以为对方是在讽刺自己的母亲长庆,可是没过多久,她就从女眷之间的流言蜚语中,得知原来那个什么《凤女参佛》的主角暗指的竟然是舞阳……却害自己一时冲动在端木绯和耶律琛她们跟前丢了脸面!

九华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朝舞阳的方向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道锐芒。

这时,皇后和端木贵妃已经蹬蹬蹬地上了楼,众女皆是起身给二人行礼。

待皇后坐下后,众人也纷纷坐下,跟着就有嬷嬷殷勤地奉上了烫金的戏折子,含笑道:“还请皇后娘娘点戏。”

皇后随手打开了戏折子,还没看,就听一个娇蛮清亮的女音从右边传来:“皇后娘娘,听说最近京里有一出戏叫《凤女参佛》,有趣得紧,不如让他们演来看看如何?”

说话的人正是九华。

闻言,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全场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中,气氛凝滞。

这戏楼里已经有近半的人听说了关于舞阳和僧人的那些风流事,至于那些不知道的人也会审时度势,心知有些不对劲。

九华却仿佛没感觉到四周那种诡异的气氛,仰着下巴嘲讽地瞥了瞥舞阳。

她和舞阳自小就不和,舞阳一向骄纵,心眼又小,知道皇帝舅舅和太后娘娘疼爱自己,就事事为难自己,事事与自己争,难得抓到这个机会,九华自然要好生奚落她一番!

别人会怕舞阳,她可不怕!

皇后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迎春宴前,她给舞阳挑的三个公子陆续出事,因此不能来参加迎春宴,皇后自然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就命人去查了,这才得知京城有一些关于舞阳和僧人的流言,还有几处戏班子都在演一出新戏叫什么《凤女参佛》,分明就是在暗指舞阳……

皇后怒极,又派人去查这流言到底是从何而起,只是至今还没有结论。

这些个腌臜事皇后也没告诉舞阳,怕脏了女儿的耳朵,更怕女儿一个未出嫁的姑娘知道了羞愤欲绝。

皇后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一眨不眨地瞪着几步外的九华。

九华不以为然地与皇后对视,这出戏又不是她整出来的!

目光对撞之间,空气中火花四射。

端木贵妃静静地坐在皇后的身侧,捧着一个粉彩茶盅,举止优雅地饮着茶。

这些流言她也听闻过,只不过事不关己,她就装聋作哑罢了。

端木贵妃飞快地瞅了九华一眼,手里的茶盅恰好挡住嘴角的那一抹异色。

年前,贺太后就找过她,私下与她说了想把九华嫁给大皇子的事。

当时端木贵妃就不太乐意,九华她娇纵任性,不识大体,平日里即便是对着自己堂堂贵妃,也毫无一丝长辈的尊敬!

这样的姑娘怎么配得上自己的儿子,堂堂皇长子?!

端木贵妃虽然不喜九华,却也没有当面拒绝贺太后。

长庆和贺太后在皇帝面前一向能说得上话,一旦大皇子娶了九华,那就极可能在贺太后的扶持下被立为太子,将来君临天下!

对端木贵妃而言,这是一个天大的诱惑,所以她迟疑了……

然而,此刻看着与皇后对峙的九华,端木贵妃的心绪更为复杂。

九华的性子未免也太大了点,目无尊长,要是自己有这样的儿媳妇,怕是有的气受!

而且,有其母必有其女。

长庆这么荒淫无度,不知所谓,谁知道以后九华会不会有学有样?!

想着大皇子可能会被九华戴了绿帽子,端木贵妃的眼神就沉了下来,一丝晦暗在眸底悄悄蔓延。

端木贵妃盯着茶汤上沉沉浮浮的茶叶,一颗心也是随之起起伏伏。

“咯嗒。”

一个细微桌椅的碰撞声突然响起,在这寂静的戏楼里显得尤为刺耳,一时间,那些公子姑娘们都循声望了过去。

端木绯在众人的目光中站起身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盯着不远处的九华,瞳孔中仿佛凝聚着刀锋般的锐芒。

尽管九华任性刁蛮,一再试图强买她的东西,还在贺太后跟前撒泼告状,但是端木绯本来懒得理会九华。

这一次,她却不能再视若无睹。

有道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从九华的种种表现来看,她显然也因为母亲长庆蓄养面首的行为感到羞耻,她管不了长庆,就想着再拖一个皇族公主下水,搅乱这一池浑水……

这其中显然透着一种浓浓的恶意!

端木绯抿了抿樱唇,恭敬地对着皇后福了福身,“迟疑”道:“皇后娘娘,臣女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

当沉默被打破后,皇后也冷静了些许,那双怒意汹涌的眸子渐渐平和下来。

她的右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扶手,手背上紧绷得青筋凸起,淡淡道:“端木四姑娘,有话直说吧。”

端木绯那张精致可爱的小脸上一本正经,道:“皇后娘娘,其实臣女也曾在戏园里听过县主说得这出戏。臣女以为这出戏对太祖皇帝不敬,理应尽快取缔才是。”

太祖皇帝?!

不仅是皇后怔了怔,四周的其他人也是面露惊讶,那些看过戏的宾客皆是暗道:这不过是一部讲述情情爱爱的文戏罢了,怎么会和太祖皇帝扯上了关系!

端木绯继续道:“臣女记得,这出戏的第一折有这么一句:不染尘埃,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

一些宾客登时就想了起来,这句是戏里凤女第一次遇上僧人时,惊为天人,发出赞叹之语。不过这句话也不出奇,常被人用来赞颂大师佛法高深,不似凡尘之人……

忽然,一个姑娘想到了什么,轻声嘀咕了一句:“天生圣人,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

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都想了起来。

传闻中,太祖皇帝年少家贫,曾被叔伯送去寺庙当和尚,当时主持看到他就赞了那句:“天生圣人,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那位主持没让太祖皇帝剃度,留他在寺庙里带发修行,太祖皇帝正是在寺庙中度过了年少时的艰难岁月……

端木绯抬眼看着皇后,大义凛然地正色说道:“皇后娘娘,太祖皇帝英明神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声名不容一丝瑕疵!切不可让这等轻浮的戏文污了太祖皇帝的英名!”

端木绯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戏楼,周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的声音。

皇后听着,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皇后是聪明人,她当然明白端木绯这是剑走偏锋,意图不过是用一个可以摆在明面上的理由彻底把这出戏给禁了,绝了后患。

毕竟一旦牵扯到太祖皇帝,又有谁敢犯忌!

很好,这个法子再好不过,不仅快刀斩乱麻,又可以避免把舞阳牵扯进来!

想着,皇后看着端木绯的眼神柔和如春水,舞阳没看错人,端木家的这个小丫头确实值得相交!

舞阳得意地对着皇后眨了下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她的绯妹妹好吧?

皇后从女儿的这一个眼神里看出了很多,看来女儿也知道哪些流言了……

皇后心里如针扎般痛,当她的目光看向九华时,就顿时变得冰冷如利箭,不客气地蹙眉训道:

“九华!如此对太祖皇帝不敬的戏文,你竟赞誉有加?!”

“你是堂堂县主,自当以身作则,为闺秀之典范,怎么如此轻率鲁莽!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等回府后,你好好抄上十遍《女训》、《女诫》,以后记得谨言慎行才是!”

“……”

随着皇后的声声斥责,九华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也不知是气是怒,四周那一道道目光好似针一般扎在她的脸上。

偏偏,她又不能说什么。

大盛朝历代皇帝皆敬重建下这大盛江山的太祖皇帝,今上也不例外,每逢祭拜帝陵,今上都要御笔书写祭文,好生将太祖皇帝歌功颂德一番。

端木绯挑了事后,就默默地坐下了,有些口干地饮了半盅茶,又捻起一块枣泥山药糕悠然自得地吃起来,笑吟吟地看热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在看热闹,可是楼下的封炎却在看她,眸子里的笑意越来越浓,明眸生辉,映得那张俊美的脸庞泛着一种如玉般的光泽。

他一手闲适地撑着脸,目光怔怔地看着端木绯。

他的蓁蓁可真棒!

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他的蓁蓁!

坐在封炎对面的君然又被他痴迷的样子炫了眼,他故意摇着折扇叹息道:“今天可真热啊!”

后面的两个公子听到了,不免面面相觑,心道:今天很热吗?不是正在倒春寒吗?!

这满堂静默之时,一个骄慢高傲的女音骤然自楼梯的方向传来——

“弟妹,你还真是好大的脾气!”

一个三十来岁、穿着海棠红宽袖褙子的艳丽妇人款款地走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她挽了堕马髻,髻上簪着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头面,红宝石光华流转,衬得她艳若桃李,华贵逼人。

正是长庆长公主。

她不知何时也进了清音台,此刻正提着裙裾,缓缓上楼,浑身释放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

四周的众人继续静观其变,一部分人暗暗地面面相觑,谁都知道长庆的身后有贺太后为她撑腰,就算是皇后也忌惮三分。

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长庆走到了二楼的庑廊上,腰板挺得笔直,身姿优雅,娇艳的脸庞上,眉头紧蹙,毫不掩饰脸上的不悦。

她的女儿还轮不上皇后来训斥!

她随意地扫视了一圈,目光停在了端木贵妃明艳的脸庞上。

“贵妃,本宫以为你为人行事一向有度,如今看来真是本宫高看你了,你连自家人都护不住!”长庆皱了皱眉,目露不悦,透着一丝咄咄逼人的味道。

她也知道贺太后想把九华嫁给大皇子亲上加亲,也知道贺太后已经私下和贵妃通了气,没想到端木贵妃如此欺软怕硬,九华是她未过门的儿媳,皇后打九华的脸,那就是打贵妃的脸,可是贵妃却是视若无睹,无动于衷!

她的女儿怎么能给这种女人做儿媳!

想着,长庆朝下方的大皇子看了一眼,心里有些遗憾:本来她也觉得这个大皇侄俊朗挺拔,文武双全,又是皇长子,配的上她的女儿……可惜啊,他偏偏有这么一个目光短浅的母亲!

端木贵妃只当没看到长庆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心里暗道:她是傻了才会在大庭广众下让皇后没脸!

皇后可是这后宫之主!

“母亲!”九华一边委屈地唤着,一边快步走到长庆身旁,如获救星般挽住了她的右臂,想让她为自己做主,然而,她才启唇,目光微凝,忽然注意到长庆的鬓角多了一支金嵌七宝蝴蝶簪。

九华瞳孔猛缩,她可以肯定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母亲头上还没有这支蝴蝶簪的,那么这蝴蝶簪又是从何处而来?!

这才短短没两个时辰,母亲又勾搭上谁了?!

九华原本就因为被皇后训斥而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这蝴蝶簪仿佛火上浇油般让她心口的火苗熊熊燃烧了起来。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愤然一把推开了长庆,然后提着裙裾匆匆下了楼……

长庆一时错愕,看着女儿的神色似有不对,急忙追了过去。

“九华!九华……”

母女俩一前一后地冲出了清音台,把后方那些审视的目光抛在了身后。

九华沿着前面的青石板小径越跑越快,长庆只能咬牙追上……

绕过一栋殿宇后,长庆突然觉得右袖口一紧,回头看去,就见她的袖口被一丛迎春花勾住了,只能停下了脚步。

只是眨眼间九华就跑得不见影了。

长庆跺了跺脚,正要去扯那被勾住的袖口,就听一个温润的男音随着春风飘入她耳中:“这位夫人,小心衣袖!”

一个身穿宝蓝色直裰的儒雅青年不疾不徐地自一丛迎春花后走出,伸出左手捏住了长庆的宽袖,轻轻地一绕一解,迎春花的枝条就从衣袖上分离……

“这不就好了。”青年缓缓地抚了抚衣袖,右臂有些僵硬,对着长庆微微一笑,温润如玉。

长庆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俊朗斯文的青年,只觉得如沐春风。

她眼尾一挑,眼波流转,带着一股成熟妇人独有的妩媚风情,柔声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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