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茨,马克斯,还有小卡尔,你们三个一定要清楚,籽油主义非常有害······”
老军神顿了一下,接着自问自答。
“······为什么呢,因为绝大部分人,真的不太适合了解信息,不适合处理信息,不适合掌管权力。”
老卡尔好像有点亢奋,或者这是他的激点。
“大部分人的自我控制力很差,完全是情绪和欲望驱动,他们办事不过脑子,随心所欲,甚至颠三倒四。”
他看了马克西米连一眼,说道:
“所以,不管是为了他们着想,还是为了我们自己着想,抑或是为我们所有的臣民着想,都不能给予太多权力。”
顿了几秒,老卡尔声音大了一个八度,强调道:
“确切地说,不能给他理性能力掌控之外的权力,请记住,标准是理性能力。”
“叔祖,我觉得屋子好像暖和起来了。”
连小蠢萌玛利亚·安娜都感受到老叔祖的热烈和激动。
“每次维也纳有学生组织逰行视威,我都是作为最大的保守派头子,被逰行者批评的,他们抗的旗子上,被大红叉叉掉的人名就是我,卡尔·路德维希·约翰·洛伦茨······”
小卡尔在心里为老叔祖叫屈。
“我知道,我是保守者,和我批评的波旁王朝,一样是保守的;和普鲁士、俄罗斯、英吉利,以及我们奥地利帝国一样是保守的。”
苦闷的老军神啊,你给孩子说这些没鸟用啊。
“当然,如果有一天,大部分具备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我们是可以给予他们相应的权力,可是我看不到这一天,所以,我在一天就会保守一天。”
哥仨都能体会到,老军神是帮助帝国,保护臣民,却又被臣民们误解,他很苦恼。
“1790年代初,法兰西大革命最乱的那几年,我曾经秘密在巴黎待过几次,每次时间也都不短。我近距离观察过法国,观察过巴黎,观察过共和。
“那时候的巴黎,隔三差五逰行视威,但那些参加逰行视威的人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保王党组织的他们参加,共和派组织的他们也参加;雅阁宾派组织的他们参加,布里索派组织的他们也参加。
“他们在逰行视威里释放自己的不满,释放自己的兽性,发泄自己的抑郁。然后,继续对真正的生活无动于衷。
“他们今天为这个口号拎起棍子,明天为相反的口号拔出刀,后天为第三个口号扣动扳机。
“有时两拨口号不一致的队伍碰上了,都可能大打出手,头破血流,甚至送命的,都很常见。
“如果是口号冲突的逰行视威,甚至像两个流氓约架,死伤不比军队一场战役的比例低。”
老卡尔的口气中有很多无奈和不解。
这不就是《乌合之众》里头说的“无法被说服,只能被煽动”吗?小卡尔心想。
“有些口号完全是胡扯,而且没有后续如何实施的方案,但是追随者却前仆后继,源源不断。
“而且这种轻信病会传染给家族,甚至兄长为了这个完全扯淡的口号伤了残了死了,弟弟妹妹又能继续冲上去为之献身。
“逰行中,他们双目通红,精神亢奋;逰行结束,他们默默无言,犹如行尸走肉。”
老卡尔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胡扯的口号当然比靠谱的口号更能吸引人,比如“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这种鬼话,绝对比“我们会把纳粮比例,控制在平均收成的30%”要吸引更多的人。
甚至追随闯王的人,会不管不顾的砍杀这些收三成的队伍,而在他老家,如果官家的地税从六成降到五成,他都会喜极而泣,甚至设长生牌位为官家祈福。
小卡尔可太清楚了。比如标题党文章的点击量,大概率是高于靠谱党文章的点击量。
马小云复读三年才考上大专,铁定比马大腾正常考上大学更吸引人。
王抱墙媳妇出轨,肯定比路毅两口子婚姻如常吸引人。
现在人的理性智力,逻辑判断力可能比1800年的人们要强很多,但是对忽悠的抵抗力,可能未必有多少进步。
“我对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心生大恐惧,害怕这个瘟疫传播到奥地利,害怕整个奥地利的人也都变成那样。
“所以每次和法兰西战斗,和拿破仑战斗,我都勇于冲锋,并想尽一切办法去围攻法兰西,去剿灭他的军队,去干掉拿破仑。
“虽然我很认可他的才华,但是我却很想干掉他,他是为传播伤寒病的虱子保驾护航的,怎么能饶恕?
“第一次要流放他的时候,我是反对的,我的想法是处决拿破仑。在我心中,他的能力越大,他的危害越大。
“如果拿破仑是西班牙,是英吉利,普鲁士或俄罗斯的将领,投降后我最多建议放逐,软禁,不会建议处决。”
老军神真是掏心窝子和小哥仨说了啊,看来他真的很看好这几个小东西,也不知道未来怎样,他是不是看走眼。
“这也是我被视为奥地利保守派大头子的原因。我的确是要扼杀籽油思想,直到今日我都没发现,籽油思想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好处。
“法国启蒙思想家的书,我也都读过,只是觉得过于理想化,把人看的太过理性,很多结论都是他们是以贵族为蓝本思考得出的。”
如果卡尔叔祖知道后世籽油主义盛行不知会怎样?他所害怕的其实不是籽油主义,是某些阴谋家利用籽油主义忽悠人,从而伤害人,当然,可能是通过伤害一个稳定的组织来实现伤害人的。
“籽油主义可以有,因为籽油的人更有创造力,但是籽油需要给那些已经有基础知识,健全的思维逻辑,和正常判断力的人,而不是被野心家利用,来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
小卡尔觉得还是不能对叔祖言听计从,得有自己的想法,结合后世的东西,他巴拉巴拉说一番。
“所以,教育很重要,要让有能力的人有权力。如果让没能力的人有权力,不单会害了自己,也可能害了别人。”
四平八稳小郎君弗兰茨说道。
小卡尔怒了,这正是我要说的话啊,你是大哥就能随便站C位了吗?不要脸。不过这也让他也对大哥有更多的信心。
“教育,可不仅仅是增加各行各业的知识,更是要增加不言自明的常识,和训练逻辑的运用。”
小卡尔想了想,还是补充一下。
宗教和现代科学,本就是互相排斥的两套解释世界的工具,但是不少教授专家照样对某些宗教趋之若鹜,进而迷失自己的都不在少数。
不管怎么讲,有我40多岁自身经验,还有180年他人经验,我来帮忙。未来奥地利帝国,在弗兰茨带领下,至少不会那么惨吧?奥地利帝国内的臣民,也不会那么惨吧?
“一个最著名最典型的例子是,拿破仑过几年就当了皇帝,拿破仑正是以维护共而受到巴黎和法兰西人的认可,但是几年后巴黎和法兰西人又发自内心的认可拿破仑当皇帝。”
老卡尔又回到了对共和这种病毒的批评。
“是的,虽然推翻波旁王朝不是拿破仑做的,但拿破仑数次打破国内的波旁王朝复辟帝制的计划,也数次打破欧洲其他帝国对共和的扼杀和围攻。然后他自己推翻了共和,复辟了帝制。”
小卡尔眼明手快,第一个应和老战神。
“巴黎人民好像不知道这是截然相反的举动,他们依旧认可拿破仑。说巴黎人民都是疯子,你信吗?”
老卡尔声音又大了起来。
“应该不是疯子,至少不都是疯子,但是他们全都做出了疯狂的举动。”
弗兰茨也觉得不可思议,结果话头,给老叔祖捧个哏。
“所以,必须把这种思想给堵住,不能让它传到奥地利。”
泰日天反应有点慢,最后一个应和。
老卡尔大公点了点头。调侃了拿破仑一句。
“拿破仑是怎么说服自己的,我都想不通,从维护共和到打到共和,从反对帝制到复辟帝制。”
“就算他说服了自己,又怎么能期望身边的追随者会继续追随他?怎么相信所有的拥护者会继续拥护他?他怎么知道巴黎人民会跟随他180度大转弯的?”
老卡尔可能不知道这么一个梗,如果知道的话,就更加迷惑了。
是人无耻到这么一个地步,还是不要脸到这样一个地步?
是媒体堕落了,还是媒体本就如此?
1814年,拿破仑被流放到地中海上的厄尔巴岛,1815年,他逃离小岛登上法国大陆。
巴黎的某家报纸的连续六天发布关于拿破仑的消息。其标题变化如下。
第一天消息,“来自科西嘉的怪物在儒安港登陆。”
第二天消息,“不可明说的吃人魔王向格腊斯逼近。”
第三他消息,“卑鄙无耻的窃国大盗进入格尔勒诺布尔。”
第四他消息,“拿破仑·波拿巴占领里昂。”
第五天消息,“拿破仑将军接近枫丹白露。”
第六天消息,“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于今日抵达自己忠实的巴黎。
老卡尔心里想着拿破仑,不觉有了全新的想法。
拿破仑自从当上了皇帝,就背弃了他的初衷,背弃了1899年他进入巴黎做第一执政时候的宣言:
“公民们,大革命已经回到了它当初藉以发端的初衷,大革命已经结束。”
拿破仑虽然战力依然可怕,但拿破仑不可怕了,既然当了皇帝,那他不会再要求欧洲各国实行共和。
既然大家都是皇帝,就是利益分割多少的问题,而不是你死我活的问题。
之所有还有反法同盟,不过是要把之前被拿破仑讹诈去的国土要回来。可是当年拿破仑崛起之前,帝国们攫取的法兰西国土,也没主动还给法兰西啊,所以还得打。
拿破仑虽然活着,他已经死了,死于1804年11月6日,拿破仑加冕的那天。
法国人民是幸福的,因为他们愚蠢又盲目的生活在拿破仑勾画的世界里,也可能是生活在他们自己以为的世界里。
直到1815年拿破仑再次被流放,流放到南大西洋上的圣赫勒拿岛。
其实不必,对一个死人不必严防死守,就算拿破仑再次回来,也无力撼动欧洲帝国的铁幕,就算拿破仑在欧洲大陆执政到老,他也撼动不了欧洲帝国的铁幕。
拿破仑被传颂这么久,是因为拿破仑的卑微的出身,不断的奋斗和他悲剧的结局。
如果他多活几年,或者留在欧洲大陆,他会和我们一样,经常被逰行视威的学生们讨伐,甚至和我一样,成为红叉叉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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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闲聊两句:
牛人吹牛拿破仑段就此结束。这么多节其实都是概述,看似讲述拿破仑,其实展示的是卡尔大公。
这几段是向《飞狐外传》致敬。
那里,金庸先生写的是看似写实际胡斐苗人凤,其实写的他们眼中记忆中的胡斐。
在此,我是反的来的,看似写卡尔眼中的拿破仑,其实写的是卡尔大公。
可惜笔力不足。
以后的故事会更生动,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