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八章 如父,如兄,如恋人(1 / 1)莫妖喵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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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白那日自未央宫出来,思及未央宫人身世艰难,一时感慨万分,又记挂起当日自己落魄时的朋友颜雨来,于是就径直往颜雨的落脚之处——香满园走去,以会故人。

说起颜雨,虽也是个未央宫的苦命人,却也有幸运之处,他出生在凡人之家,虽说从小便见得鬼怪,饱受惊扰,但好在他的父母怜惜他是独子,不曾嫌弃过,这点倒是较那些仙魔之家好了许多去,人间毕竟知冷暖些,加上当时他家的家境不差,父母两个听闻儿子屡受鬼怪惊扰,便请得德高的僧侣在家中作法念经,又听了高僧之言,令颜雨自八岁起便于寺庙吃斋念佛,故而自小便深受佛教滋养,自身之气也较常人阳壮不少,故六七载之后,颜雨受鬼怪侵扰的次数也少了许多,甚至他自身还有驱邪之能了。

可哪想,他才刚刚好些,却遇上家道中落之灾,父母相继故去,家中也没什么资产遗留,反倒是欠了不少债务,债主找上门来,唯见他一人守着空宅。又因他才是十四五岁的孩子,别无所长,唯独生得一副好样貌,也居然就这样被债主家卖到了馆子里去做了个男侍以抵债,还好当时馆子里的妈妈心善,见他可怜,倒也颇为爱护,教他琴艺书画,做个艺伎便是。

可日子不过好了三四年,那怜惜他的妈妈便害病死了,接下来的妈妈却不是那么好性子的,他终究是失了身,可也因此得了头牌。

日子久了,整日与男子莺莺燕燕,风花雪月惯了,也竟喜欢上了男子,他不是未曾想过为自己赎了身出去闯荡,但他除了琴艺书画,于其他则一概不知,别无长处,只得在这馆子里委身度日了。

如若只是这般,倒也无话可说,奈何他虽是凡人所生,却命不属六界,寿命与常人不同,待他三十岁时,也一如十八岁模样,闹得一馆子的人都嫉恨他相貌如旧,骂他是妖孽。

生性软弱,不堪其辱之下,他只得趁着夜深之时逃出了馆子,另谋出处。哪想,走到一个林子处,却见一个女鬼展着利爪在一个孩童身边转悠不止,像是要动手杀了那孩子,可又迟迟不下手,也不知为何。

于常人看着,那孩子只是闭着眼睛,似乎是在野外玩累了睡着了罢了,一副安然的样子,但实际上,那孩子的身旁萦绕着鬼眠咒,这才令他昏睡不醒。

颜雨见到了,慌忙设了一道佛帐在那孩子周边,防护女鬼的利爪,又在孩子额上燃了一道佛光唤醒了他,那孩子恍恍惚惚醒来,睁开了近乎黑色的深红色瞳孔的双眼,仿佛看见了那女鬼似的,满眼的不相信——颜雨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孩子和他,居然是同一种人。那女鬼见孩子醒来,也不再犹豫了,伸着爪子像是就要杀了他,颜雨瞧了,也顾不得恐惧,直冲向那女鬼,抛出一串他师父给他的相伴多年的佛珠来,将女鬼重伤,然后拉着那孩子就跑,二人找到一处山洞里藏了许久,待天光了方敢出去。

那个被他救了的孩子,便是方才十二岁的墨白。

由于墨白年幼,颜雨不忍他飘零,便带着他一同漂泊乞讨度日,也不知走了多久,颜雨思忖着这种日子也难长久,自己又别无他计,只得又做起了本行生意。凭着他出众的相貌和绝佳的手艺,不多时,便又是另一馆子中的头魁了。

墨白先时也不惹人注意,和颜雨一同住在头牌的独院儿里,倒也相安无事。且他小孩儿心性,无事也去馆子里转悠,这个馆子里男女丫头都有,大家看着墨白年幼可爱,也时不时的逗他,教他些小玩意儿,他偏生还天资聪颖,也不知从哪儿学得吹得一管儿好萧来,弄得大家都夸他讨人疼的。当然,他最主要的玩伴儿还是一个唤作林幽歌的女孩儿——那是个馆子里的女子不小心怀了孕生下的丫头,也就养在了馆子里,比墨白小个两三岁。

时光溜得飞快,转眼墨白也十七岁了,样子出落的越发脱俗起来,高高的个头,白皙的皮肤,优越搭配着的五官,再加上见了谁都是一副甜甜的笑脸儿,也不知融化了多少少男少女的心尖儿,如此,倒是叫馆子里的好些丫头小子都惦记上了,时不时的扭个脸儿掐个腰的,墨白见的多了,也不大在乎,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子禁不住了,直接搂着墨白亲了嘴儿就要脱衣裳的,墨白感觉不妥,可奈何力气不够,正是挣扎时,正好被其时已是馆子里半个主人的角色的颜雨看见了,怒不可遏,直接把那胆大妄为的小子给往死里打了一顿,撵出了馆子,墨白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那是他头一次见颜雨生那么大的气。

当天晚上,颜雨便把墨白带去了另一个住处——他意识到这个孩子已经太耀眼了,如此耀眼的人在馆子里只会被耽搁带坏了,他自己虽是个腌臜下作人,但却见不得这个孩子也变得如他一般靠卖艺卖身过活。

他给这孩子请了先生教他读书习字,诗词歌赋,又请了师父教他骑射技艺,武术剑法,自己却仍到那馆子里低着头做人。

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好这个孩子。对于这个孩子,他的感情是复杂的。

颜雨对墨白的爱,如父于子,如兄长于弟,亦如朋友的友爱,但更加令他难以启齿而又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爱墨白,亦是那种只会出现在男女之间的情爱,这种爱,令他无法容忍墨白被任何一个除他之外的人触碰,任何多余的触碰于他而言都是对墨白的玷污,而这种玷污,是他绝不容忍的。

可颜雨没有料到的是,一个雨夜,一个女子的到来毁灭了他对墨白几乎所有的隐隐约约的希望——她,就是林幽歌。

夜里,雨很大,雷很重,天地像是要崩塌,闪电划过,割破了天,也惊白了大地的脸。

那天,一阵弱弱的敲门声响起,惊扰了颜雨和墨白的清谈。

这几年来的所有的清净,在开门的那一刹被打破——幽歌带着哭的肿胀的眼睛和被打得肿胀的脸浑身湿透的进了屋子,灯下,她紧贴着身子的衣衫上混杂着雨水和血的印记,当墨白看到她时,他脸上所有的细微的神情在清清楚楚的告诉颜雨,他对墨白的不合理的爱意,注定要归于破败。

颜雨看着幽歌,没有同情和怜悯,有的只是恨和悔——他恨这个女孩儿能够轻而易举的夺走他连指头都不舍得沾染的墨白,悔他自己为何没有早一点儿把墨白带走,或者干脆就不如从未将他带进过那个馆子。

一切和他抢墨白的因素,都被他小心翼翼的杜绝了,现在的墨白,是个知书达理能剑善武的皎皎君子,是个气度华贵不凡宛如天人的绝世公子,他本来应该和他颜雨相守终生,哪怕没有肉体关系,只要墨白只属于他一个人,颜雨都会满心感激的跪谢上苍。

但,他终究忘了,青梅竹马的情感不同于其他一切的普通纠葛,他也没能知晓,墨白,终究不会为了如父如兄如友的他而终生不爱不娶。

几日后,他与墨白发生了一场自知一定会失败但还是异常激烈争执了,他说着红颜注定祸水,勾栏里的女孩儿终究配不上墨白的苍白言辞,闹得墨白带着那个叫林幽歌的女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家——那个属于他和墨白的家。

之后,颜雨再没有家——不知何时起,没有墨白的地方,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家了。

很久很久以后,颜雨不知那是多久——墨白走后,他只觉得时间再没有了意义——当他再见到墨白时,他心痛的发现,那个当年总是满面阳光的孩子仿佛再也不会笑了,他的脸永远冷若冰霜,他的瞳孔的红色比先前淡了些许,更加透亮深邃了,却总是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他比当年更加脱俗,耀眼到这个世界仿佛已经不配拥有,墨白向他走来时,颜雨看见了他深埋在心的伤痛,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默默的无条件的接纳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就像当年,他义无反顾的从女鬼的利爪下救下了他一样。

他发誓,再不让任何人伤害他的墨白,无论是谁,都决不允许。

颜雨也欣慰的发现,现在的墨白已经强大到任何鬼怪都无法匹敌,强大到在除了未央宫宫主之外的任何人面前都不必俯首称臣——他,墨白,是未央宫的行路使,是一个六界听闻皆要避让三分的狠角色。

更让颜雨欣慰的是,现在的墨白,已经不再相信任何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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