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箬的讲述始终很平静,平静的仿佛只是别人的故事。
直至他讲罢,桑阮也没立即说话。
因为她知道,司箬只是需要一个听众,而不是莫名的安慰。
桑阮始终懂得一件事,那便是,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感同身受,哪怕她再同情司箬的遭遇,她的劝导也只是插进他胸口的一把温柔的钝刀而已。
如果劝说有用的话,那世间早就没有那么多借酒消愁的人了。只言片语便想修复一个人破碎的心,哪有那么容易。
司箬,需要的是与过去的自己和解,接纳过去那个被人伤害的阿帆。
桑阮轻抿了口酒,此时的酒已有些泛凉,喝下去不但不暖,反而凉到了肚子里。
桑阮看向司箬,只说了四个字。
“你没做错。”
因为你没做错,所以接受煎熬的不该是你,因为你没做错,所以被迫承担的不该是你。
看啊,世间的事多么可笑,被伤害的人一辈子内心都在受着煎熬,伤害别人的人却觉得自己是个圣人。
凭什么?
桑阮扯起唇角,却没再喝那冷酒,她向来讨厌冷的事物。
司箬看向面前的蓝衣少年,几年过去了,这人身上光芒更盛,俊俏的有些扎眼。
没有人知道,桑阮的话在司箬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虽然只说了四个字,可司箬几乎是在瞬间便读懂了桑阮的意思。
做错的人不是他,他又为何要为别人犯下的错误承受那么多,他的人生,为何要因为别人犯下的错误止步。
他,无愧于任何人。
桑阮知道,司箬还需要一些时间,每个人的生活如何过下去,还是得靠他们自己决定。
桑阮给司箬留下了孟柳郡主写的信,便离开了。
屋外刮起了微寒的风,桑阮裹了裹身上的外袍,快步进了马车里。
直至进了马车,才打了个寒颤。
天儿是越来越冷了,冷的让她烦躁。
一年四季,桑阮唯独对冬天有种深深的排斥感,冬天的寒,有时候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叫人生厌。
马车将桑阮送到了花满楼后门,桑阮抬步走了进去,面上若初结的冰霜,美丽而冰冷,还泛着几丝惊人的妖艳。
桑阮走进自己的房间,便甩掉了脚上的长靴,似是感觉自己的束缚少了些,她勾唇笑了笑,多了几分惑人心弦的慵懒。
小仙不在屋里了,可能又跑到哪个地方玩去了。
桑阮淡淡的目光瞥向床边的粉纱幔帐,眸子里闪过一丝嫌弃。
她抬脚走过去,今日的她格外不同,清眸含着肆意。
她刚将幔帐掀开,便敏锐的发现自己的床上躺了一个人。
是顾言之。
桑阮看着顾言之沉静的眉眼,有些怔愣,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顾言之仿若一位故人。
她忍不住伸出指尖去碰顾言之纤长的睫毛,桑阮的脸上满是认真,她伸出的手指细腻白嫩,指甲泛着红润的光泽。
刚刚碰到,顾言之的眼睫便微微颤着,桑阮以为他要醒来了,可没想到又逐渐沉睡去。
桑阮勾了勾唇,对顾言之这副乖巧的样子表示满意。
她再次伸出手,却不再只是碰睫毛,还抚向床上人的额头鼻子嘴唇下巴。
眼里并没有丝毫因欢喜而产生的兴奋,只是含着微微的欣赏。
桑阮第一次觉得,顾言之的脸,生的那般巧妙,每一处都像是被精心雕琢出来的,毫不掩饰的美。
只是,现在的桑阮并没有意识到,此时的她比往常大胆了许多。
此时的她只遵从心中所想,并不畏惧任何后果。
摸了几下,便又失去了兴趣,走到了一边的铜镜前坐下。
扭过头的桑阮没注意,床上人的手指轻颤了一下。
桑阮散开了满头墨发,试图梳个小仙平日里给她梳的女子发髻,却发现自己的手实在是太笨了,无论如何也弄不成。
桑阮叹了口气,眸子里的烦躁更深了。
她低下头盯向自己的手指,干脆就让头发那么披着。
片刻后,桑阮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人轻柔地托起,怔愣的看向铜镜。
她没有在想顾言之是怎么做到走路没有声音的,也没有在想顾言之是怎么学会梳女子发髻的。
而是在想。
铜镜里顾言之低垂眉眼的样子真好看啊。
桑阮就那么盯着铜镜里映出来的顾言之,轻轻舔下了唇瓣。
今日的顾言之,怎么这般吸引人......
......
然而只盯了一会儿,便又盯向了自己的手指,桑阮像是突然回了神一般,不明白刚才的想法是从何而来。
顾言之简单地将桑阮的头发束起,并未做太多的装饰。
有时候,至简则至美。
桑阮的头发没有过多的饰品,更凸显出她面容的姣美。
顾言之似不经意地问起:“你今日去哪里了?”
桑阮漫不经心地答道:“去找了一个朋友。”
顾言之转身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顿了顿,才开口道:“你会去找你的朋友,却从不会去找我。”
桑阮扭过头,看向他。
日常清冷的丞相大人今日似乎格外的脆弱,连吐出的话都不自觉地带上了几丝委屈。
顾言之黑眸看向桑阮,对她说:“过来。”
桑阮不明所以,只好起身走了过去。
在她走到时,顾言之将桑阮一把拉到了自己的腿上。双臂若铁钳般抱紧了她。将头贴到了她的肩上。
他声音闷闷地,对桑阮说:“你什么时候,能将你的心分给我一点位置?”
桑阮望着顾言之憔悴的脸色,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话,任由他抱着。
顾言之闻着桑阮身上的清香,暗暗想道。
哪怕她不喜欢,他也不会再放她自由了。
非要日日黏着她,让她在心里为他腾出一片位置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