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暖,订婚宴也如期而至。
上午安末浔试完礼服之后就又回了诊所,尤琪第二次来开证明,她推门进去,沈容表情有些难看。
安末浔略微猜到,正准备走进办公室,沈容过来拦住她。
“这次也开吗?”
“嗯,你安排一下。”
安末浔推门进去,尤琪正坐在她的位置,双腿交叉搭在桌子上,手里玩着她的钢笔,微笑着看向她。
“你好啊,安医生。”
安末浔笑了笑,把包挂在一旁的衣架上:“你好啊。”
“听说你这次闹大了,人家都告到法院了?”
安末浔语气平淡,去一旁倒茶。
“你喜欢喝什么?”
“白开水。”
她用食指卷起一撮头发,歪着头,表情不耐烦:“谁让她们犯贱。”
安末浔拿了杯白开水给她,自己拿着茶在她对面坐下,靠在椅子里:“其中一个可是被逼的跳楼了。”
“不是没死嘛。”
她不以为然的接过水,一口喝完,把脚拿下来,撑着脑袋:“赶紧开好证明。”
“不急,还有一会儿,跟我说说那几个女孩子怎么了?”
尤琪轻蔑一笑:“不想说。”
安末浔嗅茶:“也行,那证明我就不能写给你了,你这样换作任何一家正规的心理诊所,都不敢给你开证明。”
尤琪皱了皱眉头,纠结了一会儿:“一言不合,互相厌恶,跳楼示威,就这样。”
安末浔笑着放下茶盏:“你的班主任说,你很早之前就一直在针对那几个女孩,因为她们成绩优异,非常优秀,所以你嫉妒她们,并且想摧毁对不对?”
她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差不多吧。”
半晌,安末浔点头,似乎才刚刚反应过来。
“尤琪,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伤害的那些人,总有一天会报应到你自己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
她仰天大笑,按住打颤的腿,眼睛里满是兴奋与期待。
“好,好,好,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呢。”
沈容整理好证明进来,尤琪站起来,试图拿过沈容手里的档案,却被沈容事有预料的躲过。
二人同时看向安末浔,等待她的回答。
“给她。”
尤琪得意的拿过证明,挥手大步离开,而她手臂上的伤痕却没有躲过沈容的眼睛。
等她走后,沈容才质疑:“……尤琪已经出现自残行为了吗?”
“应该是有意识下的自残,先搞清楚,联系她的父母。”
“好的,安医生。”
沈容点头,看安末浔还在摆茶,忍不住提醒:“安医生,你待会儿是不是要去顾家。”
这套茶具是周怀岩送给她的,周怀岩前几天带着周若晴一家人出去旅游了,本来是想说去送送的,可惜他去的匆忙。
沈容见她似乎在出神,正想再提醒一遍,却不想她说:“我不去了,顾末琛如果打电话来,就说我在忙。”
沈容迟疑着:“为什……”想了想,她还是没问:“好的。”
安末浔随手翻着资料,忽然觉得自己在逃避这种做法有些蠢,毕竟终究是她答应的订婚,终究还是会见面。
她轻叹,莫名有些焦躁。
余下的事情解决之后,她准备回家,却接到江逸的电话。
“安浔,恭喜你啊。”
他的声音有些疲惫。
安末浔迟疑了一会儿,警惕他又是打电话来催她治疗的。
“谢谢。”
他碎碎的笑了几声:“我想约你见一面。”
“什么时候。”
“现在。”
安末浔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他可能喝酒了或者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那么晚约她出来见面。
“你现在在哪儿?”
他又是一阵呓语:“我在……这里是,顾家门口。”
顾家?
安末浔皱了皱眉头:“你想做什么?”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半晌,对面才传来他的声音:“顾末琛,他知道你把心脏换给了他吗?”
安末浔怔住,有一瞬间的慌乱,脑子放空,直到江逸的笑声响起。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他不知道吗?”
安末浔轻眯起眼,语气冷冽:“我跟你见面。”
…
安末浔站在大桥上,江面的风吹的人发颤,似乎格外的心凉,她裹紧自己的毛衣,靠在栏杆上,看着江另一头的灯光璀璨,甚是繁荣。
“……安末浔。”
她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是谁。
江逸走到她身旁,却下意识的不与她靠近,二人的间隔仿佛是陌生人。
“抱歉了,以这种方式约你出来。”
“嗯,我明白。”
她知道以江逸的性格绝对不会去说的,为的只是想约她出来。
“想说什么就说吧。”
江逸也双手搭在护栏上,踌躇了一会儿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合着酒香,整个人又开始迷迷糊糊的。
“他不知道,对不对。”
“嗯。”
江逸低头笑了一下:“你讨厌我,恨我,无非是因为我的父亲,可是安浔,我的父亲他不是主导者,他只是他们手中的一把刀,真正的“凶手”是领养你的顾毅山,是马上要娶你的顾末琛。”
江逸残忍的说出事实,安末浔忽然明白了这几天的焦躁,心慢慢沉了下来。
“我能理解你讨厌我,可顾末琛呢,他才是一切的源头,你未免太不公平了,我回国只为一件事,希望能够治好你,你却一点余地都不给,而顾家,将你当做一件展示品,他们顾家精心雕琢下的你,美丽,优雅,知性,他们仿佛是伟大的施予者,可是你的悲剧从来都没有停止,你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江逸望向她,目光虔诚:“你真的爱顾末琛吗?或者说你真的一点都不恨顾末琛吗?”
安末浔被他问愣住了,她也回答不出来,那么久以来,她也想搞搞清楚。
她到底该恨他还是爱他。
或者,恨他爱他都不是最好的选择,他对顾末琛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仁慈,也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厌恶。
她的痛苦总是会有意无意的让顾末琛也承受。
“你回答不上来,我来替你回答,你是恨他的,可惜他们顾家养育了你,给你别人所不能拥有的一切,这也是顾毅山所期望的,他干干净净的走了,他不再觉得愧疚,他以为他已经赎过罪了,安浔,那你呢,你觉得顾毅山已经对你赎过罪了吗?你已经原谅他,并且感激他把你养大?”
“还是,你深深厌恶着这一切,顾毅山给你的所有你都在厌恶着,可是你无力反抗,就像你不得不嫁给顾末琛一样,你不知道顾家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了,是恩人还是仇人,需要我帮你回忆下那间地牢,那个叫安浔的小女孩吗?”
她湿了眼眶,也不知是不是江风吹的人生疼,心脏猛地一抽,她捂住心口的位置,疼的麻木。
“安浔,我带你离开吧,你觉得你的身体还能挺到什么时候?顾家也不值得你留下来。”
江逸真诚的看着她,眼睛里星星点点,都是对她的期盼。
安末浔逐渐冷静下来,她重新望向江面,笑容沉静:“我不是为了顾家留下来的。”
“江逸,你说的我都知道,当然,你为了你父亲的日记回来,想治好我的心情,我也能理解。”
“所以!所以你为什么不跟我走,我有信心可以治好你!”江逸凑过来,酒香弥漫。
“还有些事……”
安末浔想到了顾末琛。
还有些人……
安末浔看向他:“给我一些时间吧,就算你不回来,我也会去治疗的,但不是现在。”
江逸不明白,安末浔已经拥有一切了,她现在唯一需要的难道不是享受这一切的生命和时间吗?
他试探着问她:“你是想和顾末琛结完婚吗?”
安末浔点了点头:“是。”
江逸皱着眉头,有些意外:“你喜欢他?”
安末浔望向远方的灯火:“我想我快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江逸看了她一眼,侧身向她移了一步:“我以为,你讨厌他。”
安末浔转过头,笑了声:“是吗?”
她的眼神渐渐沉郁。
江逸看着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何必呢,把自己弄的那么纠结。”
安末浔看他一知半解,很是不赞成的模样,笑出了声。
“你谈过恋爱吗?”
江逸伏上护栏,搓了搓手:“没有,但我父亲为我物色了一位妻子,我准备把事情打理好后,再结婚。”
安末浔依旧保持着微笑:“看来你的父亲已经为你铺好所有的路了。”
“不能这么说吧,但我觉得那个女孩也不错。”他偏头瞧了安末浔一眼:“笑起来有点像你,我是说以前的你。”
安末浔勾了勾唇角:“是吗?”
她站直身子:“我们的谈话是不是要结束了?”
江逸也离开护栏,与她相对:“我真心希望你是听进我的话的。”
“谢谢你,江逸。”
安末浔看着他,目光纯粹,她想起了那个要带她离开的男孩,坚定的告诉她,我带你走,那一刻,她是完全信任他的。
只可惜他们都不是以前的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