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次睁开眼,才发现在茶馆的包间里,抬手,自己已是满脸泪水,他僵硬的偏过头,旁边躺着的不是盛熙,而是安末浔。
她站在那里,见他醒来,勾起唇角,礼貌微笑:“周董事长。”
他皱了皱眉头,才反应过来:“你催眠了我。”
“抱歉。”
他坐起来,按住混沌的脑袋,还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可至少他还见到了盛熙,这些年就算是梦里他都没见过他。
“下一个疗程是什么?还能催眠我,让我见到他吗?”
安末浔负手走到他面前:“周老,我们所有的疗程到今天为止。”
“什么?可我的病……”
“你放心,你现在已经是个健康的人了。”
“怎么可能。”
他不可思议的站起来,自己的腿却稳稳当当的立在那里,他怔了怔,试探性的抬起左脚,然后放下。
“周老,你放过他了,即使再来一次,你还是会让他了无遗憾的走,你答应他的事,全都做到了。”
他双目空洞起来,脑子里却很清醒,连护也走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他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有无数条深浅不一的疤痕,他后知后觉的笑了几声:“原来护是来保护我的,是来减轻我心里的罪孽感的。”
周怀岩的病其实早就到了神志不清的时候,经常用自残的方式来减轻内心的痛苦,护会在他最痛苦的时刻出现,会在他无法面对的时刻出现,会在他迷茫的时刻出现,保护着他,不让他受到伤害,使他成为一个强大的人。
可一切的痛苦来自于盛熙,他以为盛熙是恨他的,憎恶他的,他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他,其实他向外界宣布他死了再把他藏起来,是当时迫于瞿家势力唯一能做的方法。
盛熙失去行走能力,一味的只有恐慌,他没办法冷静下来思考,可等他冷静下来,他自然理解了周怀岩,可周怀岩对盛熙的感情在日积月累里变得卑微,能记住的只有盛熙对他的责备。
盛熙死后,周怀岩在脑子里放大了盛熙对他的恨,放大了自己所做的事。
“周老,盛熙是感激你的,你为他做的事他最后都明白,你是一直陪伴他的人啊。”
她搭上周怀岩的肩膀:“护走了,也代表你不在痛苦,不在迷茫,对盛熙的死也不在心怀愧疚,他的余生有你他是幸福的,你的感情从不卑微,从来不会不堪,你光明正大的对他好,而他也感受到了你对他的感情,他还把他的下辈子都许给你了,不是吗?”
“好好活下去吧,这也是盛熙希望看到的,为了你自己而活。”
周怀岩坦然的笑了几声,拿起矮桌上的茶盏,茶水已凉,却香味至极。
他微抿,对安末浔说:“好。”
好。
……
安末浔伴着月色出来,秘书正站在车前等着,见她出来,弯腰颌首。
“安医生,周董事长怎么样?”
安末浔弯起嘴角:“没事了。”
秘书顺了一口气,一脸感激的看着她:“谢谢你,安医生,真的谢谢你。”
“是你聪明,找到了当年照顾盛熙的护工。”
二人稍稍谦虚了几句,秘书就迫不及待的走了进去,迎接那个完整的周怀岩。
安末浔呼出一口凝结的冷气,没想到夜深仿佛又冷回了冬日。
她缩了缩脖子,步伐悠闲的朝车库走去,脑子里却闪过盛熙的话。
世界上根本没有真正的释怀,有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了了之了而已。
她低着头笑起来。
是啊,世界上根本没有真正的释怀。
她抚上心口,有些落寞,不知是因为盛熙还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