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陈大人是柳叶镇出生，前不久贫道在柳叶镇的青山崖下，渡了一个十年前的怨鬼，不知陈大人可有印象？”

那日，这个问题，陈敌并没有给言默答案。

此刻，言默正在一殿宇门前踌躇。

那日他从阴阳交汇之地逃出不久，阴阳交汇之地的阴气便开始消散，之后剑无长老，跟他师父藏玉长老，也都出现了。

听师父言，老祖除去了那恶鬼，但百先长老也牺牲了。

还有老祖还说，阴间裂缝的消失非恶鬼所为，乃是天地之自愈，不日阴阳交汇之地将会尽数消失。

剑无长老跟师父此刻已然回了岐黄山，这次入世，好像也会在短期内结束了。

不过，老祖还没有言及入世之事。

在阴阳交汇之地间事了之后，言默追上白狼军的队伍，之后跟陈敌等一起回到了京城。

今日，陈敌邀他前来，为的就是那日他问的这个问题。

只是现在他犹豫了。

十年前的事实是什么，他早就从那怨鬼身上得知。

当初，他是为了查陈敌跟师门叛徒的关系，才会去查陈敌的底细，如今师门的叛徒已经被寻到，陈敌也没有跟其有所关联的痕迹。

他本应是与陈敌再无瓜葛，但十年前，在柳叶镇发生的案件，却是跟陈敌有关。

陈敌的的确确是杀了人，他之所以在陈敌面前提及，是希望陈敌自己去自首的，只不过

经过他这些天的观察，陈敌深受清平公主爱慕，恐早已以身相许。

听闻在昨日，国王表达出要将清平公主许配给陈敌的意图。

陈敌深受器重，十年前的那一桩案件，就算是他说了出来，恐怕也只会被想方设法的压下去。

不过，真正让他犹豫该不该将柳叶镇十年前那件案件揭露出来的理由却又不是这个，而是另有原由。

凉生国遭逢丞相一门意图谋反，若让丞相一门得逞，天下百姓不知要遭受多少苦难。

无论是让丞相一门失去户部，还是承担下隐阁仇恨，再到前往南屿。

在抵抗丞相一门中，陈敌的贡献是不可磨灭。

这样不知免去了多少百姓的苦难，这是不是让陈敌那十年前的过错，功过相抵了呢？

在之前的阴阳交汇之地的历练里，他事后了解过，吴畏不仅是暗算了他，而是一直以凡俗为挡箭牌，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还主动帮吴畏隐藏。

一样都是害死了人，他却想要陈敌自首，受到惩罚，可是吴畏呢？

为什么？

因为吴畏是修行者？

因为吴畏是他师兄？

所以吴畏的命就比凡俗贵？

将功补过的陈敌需要受到惩罚，先前还欲助纣为虐的吴畏却不应该受到惩罚？

他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羞愧，而感到迷茫。

这就是他心中自诩的正义吗？

自昨日被陈敌邀请以来，他一直在犹豫、迷茫、纠结，他到底该如何面对陈敌，他这样做又是正确的吗？

在门前，踌躇很久，言默终于迈开脚步。

他终究还是要面对的，这是他挑起来的，他必须去面对，他也做出一个能够说服的自己的方案。

如果陈敌有悔过的姿态，他便不再言说此事，替陈敌继续隐瞒下去。

陈敌若真心悔过，今后想必可为百姓谋福。

倘若陈敌不知悔改，他必将此事说出，进言国王，之后，之后返回师门吧，日后永不再理会凡俗之事，专心潜修。

不愧是国王说器重之人，国王赐予陈敌在王宫的暂住之地，远要比他的住所要来得大，以及华丽。

这里也被赏赐了不少的宫女、太监、侍卫伺候着，不仅仅是国王的赏赐，还有宫中人物的讨好，在很多人眼中陈敌可是国王眼前的红人，做点顺水人情，没人会吝啬。

众多宫女、太监、侍卫出出入入的，这里就像是某个大人物的行宫一样。

言默被宫女领进殿宇内，但见到的并非是陈敌，而是一个风烛残年般老者。

看这老者穿着华贵的，应该不是寻常人，且又不见的陈敌，言默便跟这老者攀谈起来，在了解一番后，才知道原来这老者是陈敌的老师，是看着陈敌从小开始长大的。

言默不禁好奇，问起陈敌的童年，老者颇为好客，听言默说与陈敌相识，知道在王宫里也没几人敢乱说话的，当做是陈敌的好友，说起往事，老者好像被勾起什么美好回忆似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

在说到陈敌跟他的弟弟一同快乐，故事到了这里也戛然而止，老者已然沉浸在追忆中，话自然也停了下来，言默却被勾起了好奇心，有点着急般追问后续。

“在那之后呢？”

“在那之后”

老者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更加闭嘴不言了。

“是跟柳叶镇十年前那一桩坠落山崖案有关吗？”

言默试探性问道。

被他这一问，老者却一下子变得激动无比，“你知道？你知道杀死陈云的凶手是谁？”

老者紧紧抓住言默的手臂，摇晃着他的身体，迫切的语气，好像想要抓住那虚无缥缈的一丝希望。

但很快，老者放开了他，苦笑道，“让道长见笑了，都已经过去十年了，连当年的官府也没有找到凶手，陈云他或许真的只是失足跌落的山崖。”

“老先生，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者喊出的那个名字，让言默心灵一震，他凝神看着柳叶镇除了陈敌之外，唯一的幸存者，问道。

老者口中的陈云，是陈敌的弟弟，他开始以为只是姓名相同，但听到老者激动时说出的话，他顿时知晓，那并非巧合。

陈云，就是十年前坠落山崖死了的人。

陈云是陈敌的弟弟？

这震惊的事实让言默一时难以消化，之前查到那件案子的时候大理寺里面记载，对于案情记载得还算详细，可完全没有说到陈敌跟陈云的关系，他以为陈敌仅仅只是一个嫌疑人，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

从青山崖下怨鬼口中听到的，跟老者所描述的陈敌跟陈云的关系，完全不同，那怨恨的话语，跟老者那美好的追忆，几乎无法重叠。

他这才以为，老者口中的陈云，说的是另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