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夏青音准时来到停车场,她站在停车场的入口等他,她知道军车没有停在这里,应该停是军营附近,这里只有他们四辆胶囊车和其他一些小面包车,当地人称“小钢炮”,这些载客的小钢炮看起来样子有点滑稽,但是他们说还挺结实的,避震性能还不错。
没过多久,一辆吉普车缓缓驶来,停在夏青音跟前。安德烈将车窗摇下来,示意她上车,她没有动,却开口说:“护照先给我!”
安德烈微微一笑,从迷彩服的上衣口袋里拿出护照向她扬了扬,她上前一步,在窗外喊道:“先给我吧。”
只见安德烈打开驾驶门,跳下车,绕过车头来到她面前,顺手打开副驾驶的门,说:“先上车!”他一手拎起她手臂,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将她提上了车,塞了进去,动作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一气呵成。
她重重的跌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一脸的恼怒成羞,黑眸瞪着他,“您可真是粗鲁!”
车的台阶的确是有点高,但她自己还是能上的好吗?用得着这么粗鲁的将她丢进来吗?
当安德烈上车准备系安全带的时候,看了一眼她,见她一缕头发顺着额头自然的垂挂在脸颊上,脸还有点涨红,他觉得那张羞愤的脸还挺有趣的。
他拿起安全带的插片做了一个系安全带的示范,用了略微柔和的语气看着她说,“这样系上。”他似乎也没想要多解释,他一直认为有时候“行动”比“语言”效率更高。
夏青音系上安全带后,问道:“现在可以给我了吧?”她还念念不忘她的护照。
“会还给你的,我拿着也没用。”他语气平和,发动着车子。
“你又骗我?谁知道你拿着我的护照要干嘛?”夏青音提高了些声音。
“我骗你?”他诡异的笑了笑,“我能骗得了你上岛?”
夏青音顿时哑口无言,心跳加速,难道“故事”被他看穿了?她脑子飞快的旋转着……
安德烈接着道:“你既然花了不少心思上岛了,我花点时间查一下你的动机也是正常的。”
“要说动机,我来这里是观光的,是游客!动机纯粹!”她还故意加重“纯粹”两字。
他笑了笑,用余光扫了她一眼,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车几乎是一路颠簸的行驶,其实这里根本没有路,那所谓的路就是车轮胎压出来的“车轮痕迹”,久而久之,这“痕迹”已经非常的深刻了,形成一条长长的凹坑路。
即使在这凹坑路上颠簸着,也丝毫没有影响夏青音对沿路美景的赞叹。
车时而穿过树林,时而俯瞰湖泊,时而翻过连绵起伏的山地草原,感叹人间美景在路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安德烈的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臂,以防她颠簸时的不适,而他自己还是一路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用左手把持着方向盘。
不久,有一些散落的木屋印入她的眼帘,夏青音明显的感觉吉普车的车速开始放慢了,他们好像驶进了一个村落。
那些木屋不是那种有序的排列,而是搭建的零落,有大有小,木屋的外围用铁皮围起来,里面应该就是私人领地,铁皮围墙上有涂鸦,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但很有色彩感,铁皮围墙前堆着大原木,长而粗,不远处还有一些小圆木墩子,可以用来做凳子。还有很多她叫不出名字的杂物和农具,非常凌乱的堆在一起,几乎每一家门前都是如此。
有些老人在收拾些什么……类似渔具还有其他,有些老人坐在木墩子上“发呆”,还有几位较胖的妇人在摆弄着什么,应该是农务之类的活。
他们酷似蒙古人,应该就是布里亚特人,他们脸上没有表情,动作缓慢而机械化,看到我们的车开过去,有些人会停下手中的活行着注目礼,安德烈偶尔也会与他们摆摆手。
夏青音觉得他们可能认识,那么他应该经常来,夏青音想着……心里有点好奇。
车又开了几分钟,这一路都这样的木屋,还有一、两家小杂货店,露天小餐厅,说餐车可能更确切着,那辆旧餐车的前面是两个木长桌和几个木墩子,原木的颜色都褪得有点发黑了。
这里人烟稀少,生活环境一看就知道非常的清寒,这里是世界上最著名的贝湖吗?这情景让夏青音看得鼻子有点发酸……
不是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山水有一方风情吗?”夏青音心底有股悲凉油然而起.…..
夏青音表情有点忧伤,她小心翼翼的问道:“这里的年轻人呢?”
“几乎都在伊市工作,这里一年中有半年是冬天,基本是休耕状态。”他回答。
“那么他们的孩子呢?”她继续问道,她几乎没有看到孩子,这里没有嬉笑打闹的欢乐?
“这里孩子不多,才几十个,可能没有出来吧。”安德烈收回握住夏青音的那只手,换到了方向盘上。
“这里有学校吗?”她的目光依然望着窗外的景物,似乎在寻找什么,她想知道他们的生活除了木屋,这里还有什么?
“想看?”安德烈的蓝眸转向她,微笑着。
她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说:“若是可以的话。”她也对视着他,娇嫩的双唇抿了一下,点点头。
“嗯。”安德烈声音在咽喉里很轻,随后,他清了一下嗓子接着道:“前面就是基洛夫庄园了,我们去放下一些东西,然后带你去找学校。”他抬着下巴,蓝眸注视着前方,他能猜测到身边的女孩在惊讶什么……这里的人们生活现状与她想象中差别太大……
的确洪岛交通不便,生活资源匮乏,现在还面临着人口的负增长,现居的人们日子是过得悲凉,安德烈很清楚这里的一切。
吉普车安稳的停在了基洛夫庄园门口,夏青音眼前一亮,这里完全又是另一种景象,庄园没有围墙,入门处竖着两根又圆又粗的大木桩,中间横挂着两根木梁,木梁上有一个厚实的大木匾,上面刻着英语“KIROV VILLAGE”,下面还有年代:“1921”。
从这里一眼望进去,一望无垠的大草原,草原上几排有序的木结构别墅,其中两栋特别的醒目,一栋是较大的长排木屋,远看像游轮,共两层。“游轮”的后面不远处有四栋双联体大平层别墅一字排开,联体别墅的侧后方还有一栋醒目而神秘建筑,貌似两层,从这里望去只能看到上半部分,看起来像“希腊城堡”。
夏青音露出惊讶的表情,笑着看向他:“这是你家的?”
“终于笑了,这是我祖母家族的产业,很早以前购置的。”他淡淡地说道。
“真美啊,这真是资本主义啊?”她半真半假玩笑道,一脸的惊叹。
“这里是社会主义!”他淡定的回答,看着她那娇美的侧脸,如花瓣似的娇嫩。
“哼……”夏青音侧脸斜视着他,一脸的不屑,不想争执什么,事实胜于雄辩。
安德烈被她这表情给气笑了,他跳下车,迅速的绕到她这里,打开门,抱她下车,她也没客气,扶着他的肩膀,轻快的跳下车,她1.68的个头不到他的下颚处,估计他海拔也要1.90了吧。
安德烈自然而然的牵着她的左手,俩人走向那栋“游轮”,走进一看,夏青音才看清,原来这里是餐厅。
这是一栋二层楼的餐厅,原木结构,前面一个八角尖顶亭状的观景台,后面带着长廊,远看像座游轮。
八角亭是用八根粗壮的原木柱贯通二层,木柱上雕刻萨满的吉祥图腾,一侧墙体连着长廊,八角亭一楼是拱形门,但没有门,二楼是拱形窗,但没有玻璃的窗,通透明亮,有点像观景亭,长廊带有内走廊,方形门窗,有门有窗,二扇小门和一扇较大的门,应该是两间包房和一间大厅,一楼和二楼设计一致。整个建筑的外墙都是爬藤植物和鲜花吊篮,还有古老传统的铁艺壁灯。八角亭的罗帐整齐的收拢挂在两侧,犹如欧式宫殿,民风特别雅致。
餐厅里走出一位老人,安德烈告诉她,这位是管家,叫尤金,他和两个孙子在这里,但大孙子在莫斯科上大学二年级,小孙子在这里跟着他住。
他俩走到餐厅门口,夏青音主动伸出手与尤金握手,然后用英语向他问好,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并且说自己来自中国。安德烈用俄语翻译着,只见尤金也微笑问候了她,礼貌而亲切。
只听安德烈用俄语跟尤金又继续说了几句,尤金又看了一眼夏青音,只是微笑着不语。
然后,尤金转身向着餐厅里叫着几声,估计是喊什么人。
安德烈指着后面,告诉她,自己可以去后面走走,他和尤金他们将车里的东西卸下来,然后会去找她。
她点点头,跟尤金打了个招呼,自己便往后面的草原走去。
她顺着小小起伏的山丘来到后面的联排别墅,每一栋面积似乎都不小,50-100多平米都有,一路看过去,每栋装饰得都差不多,觉得这些都是客房,她在最后一栋的窗前站定,窗户打开着,她望进去,里面隔了三间不大的卧室,还有个客厅,侧间有扇不大的门,应该是盥洗室,摆设简单,家具都是木质的,看起来是像是自制的柜子,实用而简单。每个房间都有个小壁炉嵌入在墙体里,这是夏青音最喜欢的,很有复古的味道。
她猜想这栋可能是他们祖孙三人的住的,那么尤金的儿子呢?难道也在伊市工作吗?可尤金一看就是西方俄国人的脸。
她沿着草原上的小山丘继续往那栋神秘的“希腊城堡”走去,这栋应该是主楼,叹为观止的是主楼的第二层有四扇拱形大落地门,占了城堡外墙的3/4不到点的面积,而四扇落地门的外面是一个半圆弧大阳台,这阳台在贯穿的,你可以在阳台上走向任意一扇落地门进房间。阳台是用铸铁焊接的,锈迹斑斑,但看起来依然坚固,铁柱上挂满了矮栅栏的花圃,一簇簇小鲜花娇俏迷人。
主楼那1/4的墙体是用红岩石连着副楼,副楼的屋顶高度已经超过了主楼的第一层楼顶,看起来很高。主楼是上下两层,主楼的第一层是以整条的圆木桩砌嵌在红岩石中一层一层垒高,到了第二层是换成了红岩石和水泥砌成的高墙了,看起来还挺有时代感的。
整栋城堡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代了,城堡的外墙爬满了暗绿色的蔓藤,城堡外的四周有几排矮栅栏围成的花圃,各种鲜花争奇斗艳,百花齐放。
夏青音已经绕了整栋楼看了一圈,她又来到了主楼的入门处,她在犹豫是否自己进去还是等安德烈过来带她参观,最后她还是拗不过自己那强烈的探索欲望推开了那扇拱形大门。
门有点沉重,还发出木与木的干涩声,进门入眼的便是一个可容纳30多人的客厅,但里面只有一张厚木的长桌,至少可以做20人,还有近10把雕刻着图腾的木椅。
迎面那堵红岩石的墙体上面挂着几件木雕艺术品,下面是一张约三米长二十厘米宽的岩石板,上面有一些黑白照片,照片白色框边部分都泛黄了,照片里的人像依稀可见,男人们都穿着不同颜色的军服,女士都是复古长裙,繁琐华丽。
岩石板下面是一个大壁炉,几乎是一般壁炉的两倍长。另外三面分别有三面大窗户,其中一扇窗户几乎是另外两扇的总和,她走过去,果然,远山近草,尽收眼底,心情格外的舒畅。
壁炉的傍边有一扇高大的木门应该可以通向隔壁的副楼,她推门进去,居然看到的是与她推开的这扇一模一样的门,但是右手边是一道长长的楼梯,楼梯较宽,全部是木质的,这楼梯是通向主楼的二层,这应该没有悬念,这上二楼楼梯隐藏的也太好了吧。
她望了一眼楼梯,越过它,蹑手蹑脚的推开了对面那扇大门进了副楼,一进去,她傻眼了,一座空楼,除了左右两侧墙体嵌入有长型岩石板、壁炉、以及大木窗,还有迎面那堵墙体有扇高大的木门之外,真的什么也没有,可是这里看上去占地面积至少有300多平米。
偌大个空间却什么也没有,她充满了疑惑,以前这栋楼是用来干什么的呢?家庭舞会?她想到了以前欧洲皇朝的宫廷舞会,但她很快否定了自己这可笑的想法,这个地方的交通,来这里开舞会,那是天方夜谭。
她有点失望的返回主楼,当又看到那道楼梯时,这好奇心又油然而生,她控制不住自己的两条腿,右手扶着楼梯的扶手,抬头仰望着上面,每一步走得心惊胆战的,倒是越接近二楼,越显得光亮起来,她的心也稍微的豁然些,当她推门踏进房间的那一刻,她顿时傻眼了、感觉要窒息了。
她还在人间吗?
湛蓝的天空、巍峨覆雪的远山、幽蓝的湖水,一碧千里的草原,苍翠茂盛的森林,她可以一瞬间将这些景致完全收入眼底,这样的画面素雅而不缺气势,磅礴又透着祥和......难道这不是天堂吗?
夏青音凝视着窗外,清风拂面,幔纱飞舞,她泪眼迷离,醉在这绝色佳境里。
她心底却莫名其妙的发出一种呐喊声:
“一望无垠思北海,湛蓝剔透似繁星;魂断千古摧心肝,欲将血泪寄相思”。
安德烈已在门口数秒,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脑子里想着她那灵动闪亮的黑眸,他移了几步来到她的身后,情不自禁的伸手轻轻的揽过她的细腰,将自己的下颚轻靠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将她的后背贴着自己的胸膛,低喃道:“美吗?”
夏青音被惊吓道,挣扎起来,他在她的耳畔低语:“嘘……这里美吗?”
她逐渐莫名的停止了挣扎,很听话的平静下来,但身体还是僵硬着,没有吱声。
安德烈另一只手松下她的马尾辫,一头长发瞬间滑下来,落在他的脸上,他嗅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味道,沁人心脾,他用手插入她的柔发间,帮她做着头部舒缓,吻着她的秀发,闭目养神,他觉得自己心情从来没有这般的轻松和愉悦过。
夏青音的心神也松懈下来,慢慢的磕上双眼,任凭清风细语滑过,此刻她只想将自己融入这自然里。
“累了吗?”安德烈感觉夏青音的身体靠在他的身上显得柔弱而无力,他慢慢地转过她的身子,抬起她的下巴,却看到她睫毛上的泪珠,她依然紧闭着眼睛,眼睑有些颤抖,她犟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想要挣脱他的手,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失态。
他用手轻触了一下她的双眼,随后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微笑的低语:“怎么了?我又欺负你了?”
他的声音温柔如贝湖的水,很难想象那是之前威风冷面的长官。
夏青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头在他怀里蹭了蹭,本能的发出撒娇的娇音:“唔嗯……”,这含义是两种,一种是回答他的问题:“不累”,但更多的意思是不想说话,此情此景有点尴尬,让她感到有点害羞了。
他笑意更深了,手伸到她的后劲轻捏舒缓,许久后,他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背,拥着她,看着窗外的湖水,若能远离现世的权益纷争,换得这样的岁月静好生生欢颜,该有多好啊!
夏青音平静了自己的心绪,微微推开他,自己往后退了一步,垂下眼帘,说道:“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安德烈诡异的一笑:“不计较我’乘人之危’?我还宁愿你觉得我是。”他一把握住她的后劲,上去温柔的吻了她的娇润的双唇,柔软细腻,但很快他便离开了,动作行云流水,神态淡然自若。
夏青音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想要挣扎,他却是料事如神一般退开了,她有点气炸了,这分明是“吃豆腐”嘛,她杏眼怒瞪,大叫一声:“你这是乘人之危。”
她抡起拳头打在他胸前,待她发泄了几拳后,他抓住她的手,笑侃道:“我是想做实了’乘人之危’。”说完,他哈哈的笑起来。
他撸了撸她秀发,然后还给她扎头发的发圈,她瞪了他一眼,转过身背向他,扎起了头发。
待她整理完,他拉过她的手腕,说道:“走,我带你去走走。”
“不去,我自己会去。”她挣脱了他的手,一副气没消的样子,在安德烈眼里这就是纯真和俏皮,他喜欢她的随性。
“好,希望你能找到学校,好运!”他耸耸肩,若无其事的样子,自顾自的下楼。
夏青音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明着下套嘛......她脑子里飞快的想着”计策”,脚步紧跟着他。
“那个……我意思是,我们先去看看学校,然后沿着湖景逛逛,你就直接送我回木屋吧。”
她想了这么一出,觉得应该可以缓和一下刚才的不快。
“好,听你的。”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突然抿嘴一笑,娇艳动人,黑眸清澈又明亮。
对她,他是动心了,聪明伶俐,自由随性的样子令人羡慕,还有那双漂亮的黑眸似繁星。
在码头初见她时,看她那灵动的眼睛就知道那脑袋里装着“不安分”,还想要框他,他越想越觉得有趣,胆子倒是不小,当即他就决定让她上岛。
俩人一前一后,前面一位依然笑意盎然,后面一个早已经收了笑容,一副象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的模样走出主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