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亚寕忍不住把昨天在山姆的小酒馆里发生的糟心事,告诉自己的闺蜜。这也是她在国外,心里唯一的支柱了。
“冠纶,我昨天遇到一个非常没有礼貌,没有教养的人,简直把我气疯了。”
没有手机,无法发信息的白亚寕,待在校园时起码还可以利用学校的网路跟闺蜜聊个天。
“怎么了?”
“反正他未经我同意,在山姆的小酒吧用我电脑,那也就算了,他还看了我的电邮!”
“天啊!怎么会这样?他懂中文?”
“这就是更怪的事情,他知道我在图书馆打工的绰号!”
”他知道你是白无常?“
”嗯!可我根本不认识他!他还知道江远青是美术系才子!“
”我问个实际的问题。“
”帅吗?“
”陈冠纶!你这什么问题?“
”不都说了,是实际的问题。“
”...“
“嗯...我得承认,他不难看。”
“能被你说不难看的,那该是非常好看。”
“什么发型?”
”中长,微卷,我觉得非常荒谬。“
”遮住一部分脸那种?“
”同学,你是不是划错重点?“
”气质呢?白面书生?阳光男孩?江远青那种不可一世?“
”邪气。“
“邪魅还是妖气?”
“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一种不娘,一种娘,可我两种都爱。呵呵。”
“呵什么呀!你闺蜜让人给欺负了,你只关心他好看不!”
“哎,往后你又见不着他了,别生气了。”
“等一下,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我们学校的吧?什么科系?”
“叫霍什么的天,我太气了,没听清。我没问科系。”
“对了,你什么时候来我这儿看我?我房间有些发霉,你可能要租个小旅舍,我怕你鼻子过敏。”
“那没问题,你可以来旅馆享福享个两天,我也不能待太久,爸妈催我回国一趟。”
“嗯,那好,你到再跟我说。”
白亚寕的肩头忽然给拍了一下,她回了头,赶紧的打了个招呼。
“你好,路易教授。”
白亚寕本想要起身,但让教授给摁下了肩膀。
“你的习惯还是没变,叫我路易就好,不用加教授的称谓。”路易扶了一下眼镜,自己在白亚寕对面,拉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这儿是学生餐厅,因为学校小,所以也没什么豪华的设施。表面上说是餐厅,不过就是有桌椅的地方。
路易把刚从贩卖机买来的热咖啡放在桌上,才这么一放,那九分满的咖啡就洒了一些出来,落在路易手背上。
他紧张得用左手把口袋中的手帕给掏出,想处理污渍,谁知道手脚不太协调的他,一不小心竟把整杯咖啡打翻。
白亚寕反应极快,在咖啡还没蔓延到她那台老电脑前,就把电脑举到了眉梢的高度,整个人往后弹开,从椅子上站起来,咖啡没有半滴洒在她身上。
咖啡沿着桌面迅速流淌,毫不留情的在路易烫的笔直的西装裤上,开了一大朵咖啡色的花。
不知情的人,可能以为路易今天肠胃出了点状况。
“看我,笨手笨脚的!”
他忙拿手绢拧着裤子拉链附近,陷入了一种令人同情的尴尬。
路易有点蓬松的黑棕发,随性在头上毛躁着,戴着细框金边眼镜,脸上一圈正蓄势待发的胡渣,青青蓝蓝的为他打了阴影,原本就削瘦的脸,看起来更窄了。
路易总踩着一双擦得光亮的牛津鞋,衣着在年轻一辈,喜欢穿牛仔裤的教授中算很是保守。
他总是著衬衫加西装裤,秋天会加一件贴身的针织毛衣,或是成套的毛呢西装外套。手腕上是一块很老的表。
他似乎承袭了某种清教徒的保守与拘谨,但那不是上个世纪的事了吗?
白亚寕常有种错觉,这个教授是穿越来的,直接从五月花号跳下,但不慎入了虫洞,来到学校教书。
他教授的艺术行政科目,和他个性很搭配,苍白,无味,不可亲近,如冬天的一杯凉水。
但因为是必修课,白亚寕只能硬着头皮拿了。
虽然他人很笨拙,但讲起课来就好像是另一个人。
他的专业知识充足,补充教材资料收集广泛,当他说起行政管理时,有条有理,仿佛他能将世间的一切归类,加以管理。
可惜,在现实世界,他管不住一杯咖啡,以及裤子上的污渍。
“路易,你先去处理一下,如果没有急事,我们改天再聊。”白亚寕好心地想解救他于其他同学投射过来讪笑,或是冷漠的眼光。
无论是哪种眼光,都让路易如芒刺在背。
“等一下,我有一个亲戚要在你打工的美术馆办个展,你能帮我策展吗?”路易慌张的看着她。
白亚寕怔了一下,一时回不出话来。
“我会付你工资,这个机会可以帮忙你的履历表好看些,往后要找工作起码不是一片空白。”路易的眼睛正在探询着白亚寕真正的意愿。
其实当“工资”这两个字一出口,白亚寕就投降了,刚好自己需要额外的五百块美金,帮江远青母亲买包包。
“好啊,反正寒假刚好有时间。”她谨慎的回了话,尽量不露出自己急需要钱。
“我会付你一千美金作为报酬,你觉得可以吗?”
她吃了一惊,本来白亚寕想着如果有两三百就不错了,未曾料想教授这般大方。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白亚寕清楚世上没白吃的午餐,万一为了这一千块,时间都让他给锁住,那也不划算。
路易把方才桌上的紊乱,都收进了他那方大尺寸手帕,两指拎着还在滴水。
“想请你设计请帖,宣传海报,制作一页宣传网页。还有,当天请你出席几个小时开幕会。”路易提到专业的部分,又回复了平日教课时的冷静。
白亚寕松了口气,微笑说,“好啊。那你把素材给我,你有我的e-mail 地址吧?我可以先想想该怎么做。”
路易见她答应,赶忙说,“那明天我们约在校门口角落的咖啡厅,聊聊这事好吗?”
“嗯...在你办公室吧!”穷得快被鬼抓走的白亚寕,连一杯咖啡的钱都是不想花的。
“我请你喝咖啡,办公室的日光灯,我很不喜欢。有点太暗,就咖啡厅吧。“
白亚寕既然没有了一杯咖啡四块钱还要给小费的心结,自然点头应允。
”那...,明天见。“她尽量让目光不要被咖啡渍吸引,毕竟盯着教授的大腿看,之于一个学生来说不太合适。
“白,可以要你的手机号码吗?”路易眼镜下的目光似乎有点微微的不同。
“我没有手机,月租费太贵了。有事就电邮给我吧!”白亚寕轻松地笑着,无论是在国内或是国外,对自己的贫穷,她从来都是非常坦然。
她将电脑夹在手臂间,另一只手把背包甩上了肩,撩了一下让背带压到的直长发,转身离开。
人都已经走出了餐厅,路易幽深的眼光却还没有从她身上离去。